第二天起来时候,李修文才今天竟然是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这句应该是家喻户晓的话,对他来说一点实感都没有。记忆中,唯一与其相关的就是拥挤的理发店。
但他对自己头发长度十分满意,也不认为剃头能够给他带来立竿见影的改变,所以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做什么事情。
只有丽娘当回事,一早就去排队去买馄饨,即便如此也去晚了,排了好久才买到一小盒——这还是看在长治观的面子上,特意给她留的。
先为那口外侧积满油污的铁锅,加满了水,又将道长和总管,一一叫醒。这个已经实际上成为长治观的厨娘的女子,添柴、加水,将馄饨煮熟了,用漏勺捞出来,然后再用碗分好。
大碗小碗。
道长和总管的大腕,一下子就分去了大半。分给小碗的时候,已经肉眼可见的少。
五只小碗,每个只有三四个薄皮的馄饨漂浮着,要不是后来加的那一勺面汤,连底都未填满。
她在把碗端给李道长,端给余惟素的时候,这样抱怨着:
往年的时候,卖馄饨的,都会给道长留上两盒,现在怎么连一碗都不够了。xx没走的话,吃馄饨的时候,就可以在底汤里加上鸡汤,撒上虾米,而不是用那桶刚打上来的井水,清凉倒清凉了,一点味都没有。
‘被迫’坐在一张桌上,各自吃了一碗馄饨二人,面前都是一只大碗。余惟素恻过身,唤她在近前说话。
以前的丽娘,偶尔也抱怨,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频繁。余惟素只担心,道长连她的面子也不顾了,将丽娘也赶出去,少了个侍女,很多事情就只能亲力亲为。
至于李修文,他还在想头发的故事。
大碗一半馄饨一半水,不知不觉吃完的时候,李修文才知道,丽娘到底为什么对底汤这么在意。吃不饱,想喝汤垫垫的时候,才能发觉。这汤太淡了。
他一个道长都吃不饱,这些婢女杂役,更不用说。李修文去到书房,将之前赚到的那两吊钱拿了出来,让丽娘买些肉吃。府库里的银钱已经不多了,这丫头精打细算起来,说不定不舍得买。
既然是过节,还是得有个过节的样子,起码让他们吃顿好的。
丽娘出去买肉的时候,他已经收拾妥当了。驱邪、降妖各二十张,新写的伏魔符也带了十张。没有法器,也不可能动用府库里剩下的钱,他放弃了那把装饰用的桃木剑,带上了那把精铁长剑。
哑娘取来妆奁,帮他易容。李修文想到一件事情,并问了出来:“既然有这么一张高超的易容手段,为什么不给自己画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呢?”
哑娘的手顿在那里,李修文笑了一下:“是我问了不该问的。”
哑娘说不了话,只能比划,现在手里拿着那么多东西,连比划都做不来了。其实,就算是让她比划,李修文也看不懂。
往常她已经开始呜呜呜的解释起来。也不知道戳中了什么点,她的脸,开始古怪起来。
她的手依旧沉稳,像认真描抹一幅画。这幅画她已经描抹了几次,早应该轻车熟路,但真到手上的时候,进行的又格外艰辛。
等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她站了起来,笑盈盈给他送别。
认真谢过哑娘之后,他带着行李出了门。
敕令街比昨天更加冷清,老道坐在马扎上,叶非鱼还困得不行,趴在他身上睡觉。
袁老道一见到他,就把叶非鱼拍醒:“道友,做好打算了。”
李修文拱了拱手,“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我也需要钱了。”
袁老道没打听,只是招呼着他去吃些东西。路上的时候,他聊起有关于二月二的习俗。今天,大多数道士都回家祭神去了。
这片大地,在姓陈以前姓赵。那个时候,需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现在这个繁琐。这些事情当然是他听来的——他虽然足够老,但两百年前的事,也只能靠传说去了解。
吃过面,他们便带着行李出了城,阿花一直尾随在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出来。既然都跟在这里了,也就只能让它跟着一起。
来迎他们的乡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一见着他们就惊喜的迎了过来。
那人一张枣红色瘦长脸,头戴老旧的毡帽,挥着手,极为热情的将他们请上驴车。
驴车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李修文从背后的布袋中,拿出一本旧书。问起妖怪的情况。
“那就是一只野猪精!每天晚上,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把地里的麦子都踩坏了!”
乡民一边赶车,一边诉苦:“好容易等到开春,熬过一个冬天。正是小麦生长的时候,就因为这野猪,全给毁了!”
李修文翻动旧书,看纸页上并没有记录。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这稗官野史,并不是妖怪图鉴。单纯的妖怪事迹,根本无法收录。
他刚想要问,袁老道已经代劳:“大先生有说过什么吗?”
乡人思索了一会,脱口而出:“大先生看了以后,说这是人祸,不是妖怪作孽。可村里也没人敢招惹野猪啊!”
“俺们村里的猎户,加起来一共七把弓,有长有短,在火把下,拼了命的射它。它就只在地上一卷,就把箭卷折了,鬃毛铁一样,钉耙、锄头打在它身上都伤不了它,被它一蹭,手里就只剩下个把了!
“为了对付他,村里已经伤了好几个了!”
袁老道又问道:“没有挖陷阱吗?”
“陷阱哪里伤得了它!俺与十几个青壮,挖了大坑,里面放满了木刺,上面铺了草叶伪装。它掉进去后,将木刺压实了,只在鬃毛上挂了一些木屑,前后腿一蹬就跳出来了!”
袁老道的眼神呆滞了。
他快速捋了捋胡须:“要是硬来的话,就算能破了它的妖法,也制不住它。还是得智取。”
“只是它踩过坑了,真的能掉进陷阱呢?”
乡民热切的说道:“您老就放心吧,只要您用那镇妖符、降妖符,甭管什么符,往它身上一贴。俺们村里的青壮一拥而上,用锄头、木杆也能把他制住”
李修文的手中的旧书上,熏黄的纸张上,浮现几个淡淡的墨字:“野猪作乱”。只是这四个字还不稳定,似乎事情还有变化。
叶非鱼看见阿兄拿着一本书,在仔细端详。
但他只能看见空白的书页,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