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缨一身女儿装扮,并未做掩饰,勇武果敢不输任何一人,跟着她一起前来支援的人里头,竟有半数都是女子,她们毫不畏死,没有半点胆怯,看得人心生敬畏,不敢有半点亵渎。
边军士气大涨,所向无敌。
极力攻打峄城,夺回城池。
这一战耗时许久,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想要夺回他们自己的东西,告慰亡灵。
攻城之战格外辛苦,黎术的人不知疲软,步步紧逼,峄城外满目疮痍,便是那城墙都要成了断壁残垣,不见完整。
苦熬半月,城破。
又过半月,乌祈国主帅涂川将军为护其主带领兵力堵截边军,乌祈国皇子带领军队撤离云荆关。
这场大仗,以乌祈主帅被俘、暂做结束。
各方损伤都很惊人。
峄城已经不是黎术当初瞧见的样子。
德昌府、奉城等地虽然也被破城,但是乌祈国并未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因此百姓尚有几分活路,可这峄城以及其周边村舍小镇不同,那些敌人初入关内,为震慑百姓,入关便立即杀鸡儆猴,导致十室九空,街道、房舍之中,几乎不见几个活人。
这里的人,死的死、逃得逃。
当年黎术在峄城做军司的时候,与很多百姓都打过交道,然而那时眼熟的人,如今几乎都瞧不见了。
也因此,战事虽然胜利了,可回到峄城的驻边军们看到那满目疮痍,都忍不住红了眼。
不用黎术多言,停战之后的士卒们便开始自发整理的城中的一切。
被烧毁的房舍有很多,乌祈国用不到的物件也都被砸毁,最宽敞又繁华的那条大街上还立了个高台,哪怕经过雨水的冲刷,依旧能看到鲜血留下的痕迹。
“阿黎,这两日我想带着人四处转一转。”陈缨似乎有些焦急,欲言又止。
“可有什么要事?”黎术觉得奇怪,她和陈缨很久不见,见面之后,二人就忙着公事,也没有聊一聊这段时间的经历,如今好不容易停下来,她这态度,就显得很是奇怪。
陈缨挠了挠头:“你不在峄城的时候,我不是带着个小队伍四处巡逻吗?那些时候我也认识了不少人,我哥和邯惊用咱们公账上的银子也赚了些银钱,我和长冬哥都分到了不少,公账上的银子都用在山寨里头了,但我们几个的私银……我借来,用在别处了。”
“恩?”黎术有些诧异,静静听她往下说。
“你总是来信说让我们早做防范,我当然有听着的,所以有一阵子,我带着几个姑娘让各家挖了地窖。”
“多亏了你之前在峄城的名望,我当时能借到不少人手,而且有些百姓对此也十分看重,有不少人家都偷摸着选了位置照办了,我想……万一……万一有人靠着这地窖,活下去了呢?”陈缨有些纠结地说道。
“这是好事儿啊!既然如此,你快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找,若能有生还者,及时救治、安顿!”黎术连忙说道。
“恩。”陈缨连忙点头。
黎术知道,陈缨如此支支吾吾,是因为即便有地窖,生还的可能也不大。
首先这地窖虽然是偷摸着挖的,但很多人家都有,那消息就一定会外传,敌人也会搜得更仔细。
再者,从城破到如今,时间太长,一般人家藏不了那么多食物,也不能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过那么久。
但如今既然大家伙杀回来了,那哪怕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也要去试一试。
陈缨连忙带着人去巡查。
左右手各拿铜锣,走一路敲一路,怕活着的人听不着声。
其他人等见状,也没笑话她痴心妄想,也都开始仔细搜寻。
几日之后,竟然也搜出了几百个生还者。
这些人倒不是各个都藏在地窖中的,有些藏在家中柴房躲过一劫,有些是见了人之后跑得快,找了个枯井待着,运气好,天黑的时候再爬出来,偷偷摸摸活了这么久。
乌祈国去攻打其他城池之后,留下的人手就没那么多了,没死在头几波屠杀中的人,只要不和敌军撞个满怀,也能苟延残喘的多活些日子。
但虽然活着,但很不容易,他们不敢留下生活的痕迹,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无一不是瘦骨嶙峋、精神恍惚。
惊弓之鸟。
黎术下令将人统一安顿。
她这一路打过来,用的缺德方法比较多,那都是无奈之举,如今战事赢了,就要清理之前留下的麻烦,不仅要搜寻哑火了的地炮,还要让程冕带着人手过来,防治之前抛出的各种尸毒。
除此之外,当初逃跑的百姓,得知消息后也会陆续回来一些,都要重新登记,按照规矩管理。
黎术命季将军带着驻边军镇守云荆关。
她的兵力则用在了战后重建方面。
不过她也不担心那些驻边军过河拆桥、脱离掌控,毕竟如今驻边军的正副将士,如今都是她的人。
他们早就和她一条船了,恩情在前,利益在后,又对朝廷失去了信任,如今也只是暂时恢复了平静,内心里,他们都在等着,黎术带着大家伙问一问这京中的贵人:这场兵祸,究竟因何而起。
黎术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一边休整几城,一边还要盯着云荆关的战事,毕竟那人是打出关了,但却并不代表,彻底不用打仗了!
她越是繁忙,心里的怨气就越重。
都恨不得去京城将那狗皇帝的脑袋砍了!
要不是那狗玩意儿为了权势不当人,她会干到这一步吗?!
权势的滋味是不错,但这一路受的窝囊气还少吗?!
“城主,涂川鲁将他们和朝中联络的方式都招出来了,来往人手,各种细节……都记在了这里,您仔细瞧瞧。”陈飞青一脸认真的将东西交出来。
黎术瞥了他一眼:“这人骨头很硬,虽然不愿意瞧见大周安定,但又不想让我这么容易得逞,你倒是厉害,才审他几日,就拿到消息了?”
黎术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册子打开瞧了瞧。
陈飞青很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擅长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