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荣将军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仿佛很了解马家父子的心思。
入了战场,想往上爬,是正常的。
心狠的将军也多得是,不是各个都顾念着手底下士兵们的生死,这也不稀奇。
甚至,有些时候,这样心狠的将军才能办大事儿!
如果程冕不称赞这父子二人是好人,那他也不会多言,对那马承霆,可以先用,却不重用,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长远观察再说,毕竟对方也算是个人才。
程冕听得惊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马承霆自私贪功,害死不少士兵了?”程冕立即说道。
“他是百夫长,有指挥自己下属的资格,也的确是立了一些功,打仗必有死伤,在所难免,他做出的决断虽有风险但也算不上错,按照他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能入破山军历练一番,将来调到其他营,至少也是个校尉,再熬上几年,大小是个将军。”小荣将军看得远了一点。
“……”程冕皱着眉头,觉得心里挺不痛快的。
因为他才收了黎术的信,信上将马家父子夸得太好了!
说他们是仁义之辈,会照顾同乡军户,说他们重情重义,将来一定会有好报,这些言辞太过吹捧,以至于他对那马家父子,很有好感。
现在再听小荣将军这么一说……
那好感碎了一地。
甚至还有些生气。
黎术只是个年轻小姑娘,哪有什么分辨能力?肯定是这父子俩会骗人。
“怎么了?莫不是信你那个山鬼妹子,不信我?”小荣将军一边翻着手边的公文,一边笑着说道。
他在外头都是故作沉稳的样子,只有在自己的好友面前,才会如此轻松。
“不是……”程冕心里不是滋味,“你是不知道,那个黎姑娘有多单纯,我担心她被骗,算了,她舅舅就在我营帐外头呢,我去仔细问问怎么回事。”
“别啊,将人叫过来,我也听听,我对这山鬼可真是太好奇了!”小荣将军连忙招呼了一声。
程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拦着。
很快,陈酉松被叫了过来。
陈酉松守了这么多天的营帐,也知道程冕和小荣将军关系好,见到这“大人物”之后,也没那么激动了,适应许多。
“老陈,你的外甥女,阿黎姑娘,她的事儿,你应该清楚吧?能不能和我说说?”程冕客气地说道,“对了,她和我说过,马家是她的恩人,这是怎么回事?”
陈酉松茫然抬头,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对他外甥女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不过上头要问,他也不敢不答。
于只好硬着头皮将阿黎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当陈酉松提到阿黎幼时凄惨模样,程冕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看向小荣将军的时候,还不忘说道:“你看,我就说她没骗我,是真的可怜!”
很快,马家的事儿也冒出来了。
救命之恩,马家许亲。
可这么一说,又有些不对了。
“那也就是说你外甥女是马承霆的未婚妻?可我怎么听闻他已经成婚了?若他妻子是你外甥女的话……那这姑娘之前也不该出现在山上砍薪啊?”小荣将军觉得奇怪。
“是这样的,她出嫁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马贼来了,场面混乱,结果……”陈酉松继续说着。
程冕真没听过这么惨绝人寰的经历。
一个凄苦之人,好不容易要见了光,但突然之间,天昏地暗,直接摔进深渊去了……
再听到她被迫嫁给了一个有病的男人,挨了一顿好打,程冕就明白之前他给黎术把脉的时候,那旧伤是从哪里来的了……
陈酉松知道的事情,大多也是家里头传来的。
最近家里也才回了信,信上将黎家通匪、死人的事儿,都说清楚了,但却没说马承霆故意换亲的事儿,因为陈酉松认识的字不太多,这信件送到军中,肯定是要请别人诵读的,这么私密的事儿,不能外传,家里也怕给陈酉松招祸。
程冕听完了,心中浮现起浓浓的心酸。
太惨了!
“这马校尉倒是个好的,只奈何他家中母亲和妻子糊涂,不知拨乱反正之理……不过好在他还算仗义,将阿黎姑娘从牢里救了出来,要不然阿黎姑娘如今早已人头落地了吧?”程冕唏嘘了一声。
小荣将军翻了个白眼。
“傻!”小荣将军觉得自己这朋友真是没救了,他立即道:“你没听老陈说吗?马校尉的同僚都被请过去吃酒了,出现如此事情,他若不负责到底,不救那山鬼性命,那这事儿传回军中,他还能有脸?”
“这马家也有意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就这么将个假货迎进门了。”
“还有,你不觉得太巧了吗?黎家碍事儿,所以家里头死干净了,这里头啊……还不知道掺着谁的手笔呢……还有你那个山鬼妹子……依我看,她可怜却不无辜,你也不想想,她一个姑娘家,能在山上盖出一间屋子,熬过了严冬,靠得是什么……”
“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我听着这事儿,里头蹊跷之处颇多。”
小荣将军说着,让陈酉松退了出去。
“这个山鬼姑娘,你还是离她远些吧,我觉得她应该是个聪明人,在你跟前特地提到马家,恐有利用之心,你莫要上当。”小荣将军认真劝道。
程冕陷入那故事中,有些难以自拔。
“她没害过我。”程冕有些不乐意。
“算了,反正只是个小丫头,也翻不出太多风浪来,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这马承霆……”小荣将军声音冷漠了几分,“只怕有点问题,我还得让人查查。”
“查他做什么?”程冕不解。
“错嫁之事匪夷所思,太过巧合,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设计的,若是如此……此人要再压制些,否则若让他一朝得志,只怕要闹出大祸事。”小荣将军不满道。
贪功有野心,这是一个年轻人会做的事儿。
或许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人会变得更沉稳。
但若是再添上这些旧事儿,那就证明此人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以后的磨炼,就未必有用了,而且……
他也有些唏嘘于那小山鬼的可怜,也想知道,这场悲剧的初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