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机器的轮廓倒像是之前和沐九歌交手的天人孑遗的样子。
那么这里大概就是黄天道的道士们研究天人孑遗的地方?
沐九歌随意地将双手分别握住的圣枝垂在身侧,看似毫无防备的站在房间中央,他眼睛的余光瞥过房间内角落里无声涌动的暗影。
无法唤起秘火,身负重伤,缓慢修复的疼痛不断拉扯着神经,这种事在东征的时候,可谓是吃饭喝水一般的日常。
猎妖师的战斗不仅不光鲜亮丽,而且也不全是对付旗鼓相当的对手,有时也需要对付多如海沙的垃圾,从白天厮杀到黑夜,在连天色都不能看清的血色中一直挥剑。
秘火熄灭,圣枝断折,即便如此也不能停止。
光是回想到印象就已经想要呕吐了。
角落中的阴影须臾间暴起,沐九歌身子似是在原地没动,仅仅是晃动了一下,便将数道黑影的攻击躲开。
沐九歌看似没动,实则是以微小的步伐稍微改变身位,便在千钧一发之际,差之毫厘地躲开了妖魔的攻击。
他的剑术技艺较之之前更加的精湛凝练。
不过此时沐九歌倒也并非是为了故意炫技,他此时伤势尚未恢复十之四五,动作太大难免扯动受损的内脏,故此有必要采取更加幅度更小的动作而已。
白光跃起,是沐九歌挥动圣枝,他随意地抬起剑刃,妖魔更像是自己撞到剑刃上来的一般。
意料之中妖魔两断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妖魔甲壳和切上来的圣枝剑刃相撞,甚至没有火花迸射。
切实无误地命中了,但是剑刃中的劲力却像是消失了一般。
让沐九歌十分眼熟的加护。
今天他可是和这个完全版的赖皮加护一直对轰到了整个地下道观坍塌的地步。
应该是黄天道的道士从天人孑遗中得到灵感创造出的道术,比起原版那个复杂的多重加护远远不及,当时沐九歌还感到颇为棘手,若是他真有仙道禁书目录在手,使用道术一一将之破解倒也不在话下。
不过那是假的嘛。
实际上,沐九歌的战斗方式更像是传说中受仙人祝福的剑士,战前战中为自己准备加持,之后就是以暴力蹂躏对手。
对加持的破解和针对,这已经是属于灵活地使用道术进行战斗的范畴了。
即便是眼前妖魔身上持有的黄天道的道士模仿创造的低劣的道术,以前沐九歌也只能通过增加出力的方式来进行暴力破解。
不过现在情况大大的不同了。
沐九歌俯身躲开妖魔锋利的尾钩的同时,满面阳光地挥下了另一只手上的【落花】,不受空气阻隔的,仅有尺许长度耳朵残剑飞快地落下。
沐九歌面前披覆着土黄色甲壳,比起人类更像是虫子的妖魔的身上,陡然从头部裂开一道白线,贯穿一体。
在沐九歌转身对着其他妖魔挥舞绝焰之剑时,化作两半的妖魔残躯被白炽的火焰裹挟着倒向两边,还未落地,便已经烧成了灰烬。
绝焰好强!
作为【玛亥希】支系的猎妖师,沐九歌可以通过【他化自在天】的化形法去创造道经中的灵性以此行使他人的道术,但使用其他支系的秘火,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是不能驱之如臂使,光是作为绝焰的斩击,随手一击就已经超过了上位道术的效力。
而且沐九歌能够感受到如果用【玛亥希】之血亦或是命之炎注入,斩击的威力还能更加的提升,尽管那样做也会更加地缩短【落花】作为正常灵性使用的寿命。
我从小就喜欢【祝融】支系!我早就是【祝融】支系的人啦!
沐九歌被剩下四只虫形妖魔围在中间,他一边用完好的圣枝格挡,卸除妖魔的利爪和尾巴上的骨刃,一边飞快地挥舞着【落花】那不存在的剑刃。
虫形妖魔们断裂的肢体和躯体处熊熊燃烧的火焰,描绘勾勒出了那柄残剑的剑身。
若隐若现的幽蓝色光芒构成了那琉璃般的锋刃,闪动的白焰是这柄剑上昭示毁灭的剑铭。
得到新玩具似的喜悦短暂压倒了其他感情,沐九歌深深地吸了一口飘散着灰烬的还残留着温度的空气。
之前围攻他的妖魔此时都化作了十几块散落在地上的雪白火焰之中,很快,它们连灰烬都不会剩下。
沐九歌绕着实验室内走了起来,实验室的一半几乎全掩盖在了倒塌的石块之中,即使是残存的部分,也能看出实验室残存的布局。
与前世记忆里干净和规整的正常实验室相比,这个房间既肮脏又无序,墙壁上是以某种污秽血液写成的亵渎经文,这曾经能提供某种防护,但是已经在暴力中损毁,沐九歌脚下乱流的营养液浸泡着散落一定的骨制的手术器具。
培养罐附近的手术台上残留着可怖的血迹和抓痕。
虽然和前世相差甚远,但是此世的修建的风格就是极大地结合了宗教的审美,即使是天师教的实验室也是这个模样,只是或许天师教的装潢更能让一般人感到神圣。
沐九歌走到了被石墙掩埋的另一边,脚下的巨石缝隙间有污秽的黑血淌出,沐九歌用残剑远远一点,白焰便燎燃而起。
虽然他手搭在石头上时并没有听见活物的动静,但是管他呢,随便烧烧。
主要理由是想烧,其次才是妖魔的残骸也会产生侵蚀,令人作呕的污染,而使用绝焰将之烧到连灰烬都不剩下,是相当经济好用的做法。
真好啊,甚至是不用听劲去搜索妖魔的动力源的位置。
沐九歌有些感慨,他刚刚在点数这个房间破坏的培养罐,和他刚刚杀死的妖魔数目是否对得上,此时他正来到最后一个完好的培养罐之前。
这个培养罐放在房间的角落,相对完好,距离被巨石压扁的结局不足一寸,沐九歌拿起圣枝敲了敲玻璃表面,里面的东西还活着。
他抬起头看上去,高大的玻璃容器中漂浮着一位赤裸的少女,杂乱修剪的暗蓝色短发在水中披散着,她的神情既扭曲又痛苦。
沐九歌退后了一步,之前被他用圣枝剑柄敲过的地方裂出一道道的白痕,飞速扩张之下,水体冲破破碎的玻璃冲散下来。
少女被水流裹挟着跌落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面之上,疼痛很快地唤醒了她。
她抬起头茫然地四处张望,最后视线落到了房间内唯一的活人身上。
沐九歌同样也在看着她,少女的右眼紧闭,流下的血痕早已干涸,灰雾蒙蒙的左眼透着令人熟悉的漠然和无知。
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巨大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