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层层的疑惑和不安所覆盖,但马不及深知,这一切不可能仅仅是巧合。这位沈澜的出现,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意味,似乎将他再度拉回那个迷雾重重的过去。
“看来,有些答案,注定要追寻下去。”他低声自语。
于是,马不及收拾行装,准备去见这位沈澜,去挖掘属于她,也属于他自己未曾揭开的谜底。
清晨,天色微亮。马不及来到指定的精神病疗养院,那是一栋古老的灰砖建筑,透着一种诡异的肃穆和沉寂。大门沉重,铁门的细密栅栏间生出了一层薄薄的锈迹,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潮气。
马不及在院内随护士指引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在四周静寂的环境中尤为清晰。走廊尽头,沈澜的病房安静地矗立着,门上挂着一块木牌——“302”。
护士轻声提醒道:“沈小姐大部分时间很安静,但会间歇性地出现情绪波动。您可以进去,不过请注意保持距离。”
马不及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自己内心的所有情绪压制到极致。推开房门,他看到沈澜正坐在床边,头微微垂下,长发披散,苍白的手指交叉在膝盖上,显得纤细而脆弱。
听见门响,沈澜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穿透了马不及的目光,直接落入他心底深处。那种神情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哀伤与冷漠,仿佛她从未真正活在这世间,只是一道幽灵般的存在。
马不及在她对面坐下,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沈澜小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沈澜的目光微微闪动,但并没有直接回应。她抬起头,微微侧了侧脸,像是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迷茫。过了许久,她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我是马不及,受人委托来帮助你。”马不及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我听说你常常被一些梦境困扰,是吗?”
沈澜的目光微微凝聚,仿佛他提到的“梦境”激起了她内心的某种涟漪。她低下头,声音低沉而缓慢:“那些梦……它们不是梦。”
马不及微微一怔,轻轻点头:“那么,它们是什么?”
沈澜缓缓地闭上双眼,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记忆。她的声音颤抖而低沉,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痛苦:“它们是……一种束缚。我在梦中看见自己被困在无尽的黑暗中,四周只有隐隐的哭泣声和低语。我挣扎着想逃脱,但每走一步,就会陷得更深……”
马不及心中暗自震撼,她的描述与他曾经历过的那些噩梦有着惊人的相似,仿佛两人被同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这种诡异的相似让他感到一种深刻的不安,却也更加坚定了想要揭开这谜团的决心。
“沈澜,”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梦境……和你的过去有关?”
沈澜的表情猛然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像是触及到了某个深藏在内心的禁忌。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颤抖:“不……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有时候我觉得那些东西是我的记忆,有时候我又觉得……它们根本不属于我。”
这句话令马不及愣住了。他意识到,沈澜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复杂,她的痛苦不仅仅来自于某种恐怖的记忆,还似乎被困在一种无法解脱的自我怀疑与分裂中。
“沈澜,”他尽量放缓语调,“这些梦境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场景或人,让你觉得尤其熟悉?”
沈澜怔了怔,双眼突然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迷离的状态。她喃喃低语,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传来:“有……有一个老宅,里面的每一扇门后都藏着影子……那些影子……它们在呼唤我的名字,但我听不清它们说什么。还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不是我,她对着我微笑,可她的眼神冰冷,让我想逃……”
马不及的心脏猛然一紧,沈澜的描述与他家宅中的场景何其相似!他下意识地想追问更多,但沈澜的情绪忽然失控,她痛苦地抱住头,颤抖着喊道:“不!不要让我再看到那些!求你……让我安静一点……安静一点……”
马不及见状,立刻安抚道:“沈澜,冷静一点。没有人会伤害你,我只是来帮助你。”
沈澜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眼神中依旧带着余悸。她怔怔地看着马不及,忽然压低了声音,近乎耳语地说道:“你……你能帮我逃出去吗?”
马不及心头一震,试图确认她的话:“逃出去?逃离什么?”
沈澜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低语道:“逃离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它们还在跟着我。即使在这里,它们也不肯放过我……夜晚,它们会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她的描述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真实感,让马不及不由得背脊一凉。沈澜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恐惧,仿佛那些“影子”确实存在般,让她夜不能寐。
马不及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个“影子”谜团很可能是解开沈澜梦境之谜的关键。他握紧了拳头,心中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那些影子的真相——为了沈澜,也为了自己埋藏已久的心结。
“沈澜,”他轻轻说道,目光坚定,“我会帮你找出真相的。我们会一起面对这些影子,不再逃避。”
沈澜的眼中闪烁出一丝微弱的光芒,虽然仍带着恐惧,却似乎多了一丝希望。
马不及的心里思绪纷乱,仿佛刚刚从一场幽暗的梦境中惊醒。告别沈澜后,他走出疗养院,清晨的阳光正缓缓洒在灰暗的石阶上,带着几分虚幻的温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从沈澜的那些梦魇般的叙述中脱离出来,但那诡异的“影子”仿佛在他耳边低语,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回到车里,马不及在方向盘上凝神片刻,脑海中浮现出沈澜提到的那面镜子——里面映出一个“不是自己”的人。那是种极为罕见的恐惧,像是一种灵魂上的剥离感,让他隐约觉得,这也许不是单纯的幻象,背后似乎藏着一些更深层的隐秘。
车子沿着山路开向市区,视线尽头的远山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中,仿佛隐隐约约的轮廓,带着某种不可触及的神秘。马不及不由得回忆起几年前的一次调查,那也是一个和“影子”有关的案件。
在那个案件中,失踪的女孩常常提到“镜中的人会替代我”的话语,甚至还给自己画了许多镜中的“她”的肖像——一个面容模糊、双眼冰冷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诡笑。最后,女孩在一个雨夜自缢身亡,遗留在地上的手记中写道:“影子替代了我,真正的我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切,似乎和沈澜描述的梦境有着某种诡异的相似。马不及不由得怀疑,沈澜的“影子”,是否也是某种精神上的“镜中替身”?一种伴随人内心暗面的“潜在人格”?还是说,真的存在某种外力在牵引着这些人一步步走向深渊?
思索间,车子驶入市区。马不及决定去拜访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心理学教授林舟。林舟研究人格分裂与潜意识已有多年,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启发。林舟的办公室位于大学一处古老的教学楼中,那里陈旧的墙壁和木质地板带着岁月的痕迹,仿佛沉淀了无数人的思考和困惑。
敲门而入,林舟正坐在书桌旁,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籍。他抬头看到马不及,微微一笑,站起来与他握手,眼神中透着温和而锐利的智慧。
“马不及,好久不见了。看来你最近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林舟一眼看穿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揶揄。
马不及也笑了笑,随后将沈澜的故事,以及她梦境中的影子和镜子一一道出。他知道林舟不只是个学者,更是一个洞悉人性深处黑暗的观察者。
林舟听完后,微微皱眉,沉吟道:“梦境中的影子与镜中之人,这是潜意识的经典投射现象。尤其在极端情绪压迫下,人往往会将一些深埋的情绪或恐惧投射为‘影子’,它们就像人格的碎片,被囚禁在意识之外,但仍旧影响着人的感知。”
“所以你认为,那只是她内心的投射?”马不及问道,但话语中带着几分迟疑。因为他隐约感到,这次的“影子”似乎不只是单纯的心理现象。
“也不一定完全是。”林舟摇头,“人的潜意识很深邃,尤其是带有强烈心理创伤的人,往往会将那些创伤凝聚成某种‘象征’。在沈澜的情况下,她可能是将自身的恐惧和罪疚投射成了‘影子’与‘镜中人’。而镜子里的‘不是自己’的形象,象征着人格的剥离感,就像在挣扎中失去真实自我。”
马不及沉默良久,林舟的话虽在理论上有理,但这其中仍有许多未解的疑点。就在他思索之际,林舟忽然开口道:“不过,马不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种‘影子’会让沈澜感到深深的恐惧?她恐惧的,或许并不是影子本身,而是影子之中包含的某些真相。”
“真相?”马不及疑惑地抬起头。
“是的,人通常在面对自己无法接受的过去或秘密时,会潜意识地将它们遮掩或者变形。影子中的‘真相’也许就是她极力想要遗忘的东西,甚至可能关乎她内心的某种罪恶或创伤。只有当这个秘密被正视时,影子才会真正消失。”
马不及心中一震,仿佛打开了某个思路的缺口。他忽然明白,如果沈澜的影子真的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追查这个秘密,也许是帮助沈澜的唯一办法。
告别林舟后,马不及开车回到家。他坐在桌前,摊开了案卷,细细回顾与沈澜相关的一切。他决定再次整理沈澜的过去,包括她的家族背景、童年经历,甚至是她身边那些曾被他忽略的细节。他隐约觉得,这条影子之路,也许会把他带入更深的黑暗之中,甚至是他自己的过去。
就在他沉思之际,手机忽然响起,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电话,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低语:“马先生,你已经走得太近了……有些事情,不该追查下去。”
电话挂断了,只剩下冷冷的忙音。
马不及的眼神变得冷峻起来。那个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警告,甚至是威胁。但对他而言,这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召唤。他决定了,不管背后是谁在阻挠,他都会继续查下去。
马不及的手紧紧攥住手机,心中暗潮汹涌。对方的警告在耳边回荡着,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好像是在告知他某种已成定局的宿命。然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威胁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探查欲望。未知的恐惧和隐匿的秘密交织在一起,如黑暗中燃起的一点火光,将他推向更深的黑暗。
翌日清晨,马不及重新梳理了与沈澜相关的背景资料。在翻阅的过程中,他注意到一个被多次提及的名字:沈澜的弟弟,沈铭。文件中显示,沈铭因多次精神失常曾被送往疗养院治疗,但他在一年前离奇失踪,之后音信全无。沈澜的“影子”是否与这个失踪的弟弟有关?这是马不及不禁产生的疑问。
为了寻找线索,马不及驱车前往沈铭曾待过的疗养院。那是一处偏僻、隐秘的地方,掩映在山林之间,只有一条弯曲狭窄的山路通往这里。疗养院外墙斑驳,仿佛被时间侵蚀得所剩无几,整体散发着一种荒废的寂静。
在前台表明身份后,他被引领到一位年长的看护面前。这名看护在疗养院工作多年,显得老练而谨慎。她双手轻轻地绞在一起,眼神有些闪烁,似乎不太愿意提起沈铭的过往。
“沈铭……他是个特殊的病人。”她的声音低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过往,“他时常会陷入一种深度的妄想之中,声称自己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会跟随他,观察他,甚至……想要取代他。”
“他有没有提到过,那个‘自己’的形象?”马不及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细节,急切地问道。
看护的目光转向窗外,低声道:“他说,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偶尔,沈铭会在镜子里看到那个人的眼神,而那种眼神……冷得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正在凝视着他最深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