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啊,今年的三鼎甲又足以令人称道一时了。”
酒楼中,
宋应星兄弟看着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的热闹场面,不由得心生羡慕。
也不知道制科一出,他们这个“进士”,能不能也如此风光。
“听说这次殿试天子出题,重实务而清言谈,故而进士中有好些不以文采见长的……若是你我上去,指不定也能中!”
宋应星看着那簪花进士,心中羡慕。
他兄长宋应升笑道,“殿试之前还有会试呢!”
“这次会试同往常一般,难道你我就能过了?”
宋应星回过神来,也觉得有理,便笑笑不再说话,盘算起之后该去哪家拜访,多了解下北地匠人的手艺——
制科比起会试要晚了二月,中间还有个武举。
只是为了准备充足,兄弟二人提前进京,打听情况。
“兄长,我听说京中有夷人和尚,擅长算数,不如择空去拜访拜访?”
宋应星看着进士们风光远去,对自己大哥说道。
宋应升点点头应下,“我也有此意!”
“天下擅长算学之人太少,哪怕过了初试,为兄也摸不准自己的底子。”
他是不担心宋应星的,只想着自己终究是闲时有过学习,并未深入,过州府初试时,都有些担忧。
于是兄弟二人就定下行程,打算拜访一下那名为“汤若望”的夷人和尚。
而另一边,
朱由检正接见着从江南而来的人。
他先见了惴惴不安的吴又可等治瘟名医,对他们诉说了一番心中忧虑。
“当下天灾频频,若后有大疫,则民难极矣!”
“诸国手大医精诚,还请救一救社稷百姓。”
“有什么办法,可使防治瘟疫?”
吴又可等大夫不知道天子竟然会想到这些东西,毕竟古来逢瘟疫,多是发生后由朝廷下令补救,少有提前预防的。
不过天子都开了金口,他们不说点什么,岂不是要跟着一块去治花柳?
于是吴又可想了想道,“可以让人多喝热水。”
热水这种东西,本就有暖身功效。
而很多病,便在于元气不足。
热水入肚,起码能勉强维一维元气,供给些热量。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这热水有什么玄妙道理,却日常生活中,总是离不开的。
热水泡茶、煮汤……暖和和的水喝一口,总归会舒服一些。
且病从口入,不乱吃东西总是好的。
“好!”
朱由检于是令随侍太监记下,以后赈灾,尽量由朝廷提供热水给百姓。
“还要讲究洁净,脏乱差之处,会有病邪潜伏。”
“必要时,可以用兜布遮住口鼻,以防邪气通过七窍,侵入内里。”
朱由检又让人记下。
而有了人带头,其他大夫也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朱由检从善如流。
等到记的差不多了,朱由检又请诸名医整理一些野外容易发现的草药。
“若有病,可治之。”
“若无病,草药可入口,当充饥。”
“我朝周定王曾着书《救荒本草》,朕欲大行天下,还请诸先生矫正一二。”
《救荒本草》成书于大明初年,为第一代周王,太祖同高皇后幼子朱橚所着。
因年代久远,且一地有一地之水土,恐一书难全,还需补齐。
“遵旨!”
诸大夫都恭敬的应下。
“请尽快!”
朱由检总觉得,天地之无情,不会因为自己的继位而结束。
将来天灾不会少,人祸也不会少。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忙的脚不沾地,何况本就辛苦的百姓?
之后,
朱由检又接见了新的一批人。
“这就是那冯氏弄出来的新纺车?”
他站在一个半人高的纺车之前,问太监高顺义。
高太监笑着说道,“正是!”
“冯氏弄出来的这新纺车,纺织比起一般的纺车更快,只是不如那些大布厂的水运大机子罢了。”
“但足够让那些大布商对其下手了,不然怎么会吓得把这般宝物交出来?”朱由检淡淡道。
他看着这纺车上的把件,忍不住上手试了试。
奈何天子实在没有纺织经验,操作起来还需要高太监辅助,告诉皇爷该怎么做。
“让皇后来试试!”
周皇后一直坚定的跟着朱由检节俭耐劳,平时在宫里自己做饭菜,也会织布刺绣,为将来生下的皇子做准备。
对比起朱由检,周皇后一上手,便察觉到了这纺车的好处。
“陛下你看,棉线撮起来更快了,也不松散!”
周皇后来了之后,也不嫌弃,当即一试,还为朱由检织了一截棉巾出来。
“比平时节省多少时间?”
“节省好多呢!”
周皇后拉着朱由检的手,指着纺车上纱锭处说道,“常见的纺车,纱锭是横着的,这个却是竖起来的,纺轮带转起来更加松快了!”
“要是让老师傅看看改改,指不定还能多带几个纱锭一块转呢!”
朱由检跟着盯了一阵,用这半年来跟着群工匠师傅学来的匠造知识于脑中模拟了一番,打算的确如此。
于是他喜上眉梢,直拍手道,“好好好!”
“这冯氏实在心灵手巧!”
“朕要给她封一个诰命夫人!赏她百金!”
高太监听了,也是眉开眼笑。
毕竟这赏赐落下,肯定也有他的一份,谁让冯氏夫妇是他带来京城的呢?
原本高顺义等太监,是被安排去江南之地催逋赋的——
朱由检和毕自严郭允厚等人商议过,地方积欠之赋税,可将天启五年前的免除,一力追缴天启六年至今当得的税款。
一来,是显示天子仁德,施恩天下。
二来,则是积欠赋税太久太多,要真追缴起来,本就经过三大殿修缮之事,被搜刮一遍的地方官府也难以拿出如此巨大的一笔钱。
正如民间借债一般,
若欠钱少,躲躲藏藏,担心被追债。
若欠钱多……那债主反而要低声下气,求着对方赶紧还钱了。
朱由检要铁面无情,将逋赋全部收齐,那地方官府指不定直接摆烂。
反正这任务是完不成的。
高门大户无法盘剥出钱财添补,小民百姓也没油水可榨取补缺,地方官不论好坏,都是无能为力。
于是为了能把钱收上来,干脆免掉部分赋税,让地方官知道,还有点希望能完成任务。
而此命令一下,也的确如户部所料,地方虽然抱怨不小,可的确听令去做了。
为加快效率,防止地方做假账,以及避免运送过程中,被人偷取挪用,朱由检便派了内官南下,着重关注江南数省。
西北那边已经免税了,西南历来为土司所控,不曾纳税,东北更不用提。
故而东南实是财源,不可轻忽。
正好此前田德等人去陕西,已然练出来了一批会算账的,加上朱由检一直在宫中培育,因此能将人撒到江南。
不过为了防止这批未来审计局的种子被歹人暗害,朱由检还命锦衣卫携同而下。
高顺义跟几个同伴就被送去了南直隶,还被皇爷吩咐,得空多在南直隶走走,了解民情。
故高太监等人一边核对账本催征逋赋,一边也会学话本里讲的,“微服私访”几回,起码要摸清楚当地的民生水平,才好进一步推测赋税情况究竟如何。
总不能一个地方官府,年年喊穷,无法交税吧?
而冯氏夫妻,便是高顺义在某次外出,贴着假胡子在酒楼耳听六路时结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