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皆哗然,现场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嗡嗡声。
一直紧绷着心神的段夫人立即高度戒备起来。一边凝神细听身边最近处几位贵人说了什么,一边分神注意着台上三人。
那三人却是心无旁骛,步履起落有致。
尤其是斳令霆,神情端凝,目光如画,仿佛一步一步所往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方向。是他的心之所愿,行之所往。
段夫人唇齿抿得死紧,指甲抠进掌心里,死死瞪着段羽,生怕他做出点什么,又生怕他不做出点什么,只紧绷到一身一身的薄汗湿了衣衫。
“霆爷——”
就在段夫人忍不住想直奔上台将斳令霆生生扯开时,大厅入口处突然一阵喧哗,还夹杂着一阵阵尖叫,紧跟着就是一声凄厉惨呼。
段夫人反应最快,“呼”地站起身,看向喧哗处。只见一个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人,冲舞台方向边奔边凄厉惨呼,“霆爷,快,快,出事了!”
刚刚走到舞台中央的三人齐齐顿步,愕然看向台下。
“齐宏?!”斳令霆看见满身血污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齐宏,脸色大变。急急往前冲了两步,又急急刹住。停的太急,上身连晃了两晃才站稳。
转头冲两位伴郎急急交待了句什么,几个箭步冲到舞台边上。台阶也来不及走,直直跳下来,大步流星冲向齐宏,转眼就出了大厅。
“霆哥哥……”杜思柔大惊,惨白着一张脸疾呼出声,那声音却细弱到一出口就融入空气里,了无痕迹。就连站得最近的斳凌霄都没有听见,更别说已经奔入喧嚣人群的斳令霆。
杜思柔急追了两步,再抬眼,斳令霆已经冲出大厅,头也不回的冲向电梯方向。
司仪被这一连串变故弄得愣在当场,只下意识凭着身经百战过硬的职业素养,硬撑着脸上的笑容没有崩塌。
准新郎半路跑了这种狗血事儿他只在影视剧里见过,没有亲身经历过啊。接下来应当怎么办?应当说什么?应当做什么?是强行控场扭转氛围先稳住场子,还是等着主家决定是否继续?
斳家及杜家双方亲友也是被震懵了,各方来宾更是一头雾水,惊恐有之,猜疑有之,此起彼伏打电话、发消息安排人一探究竟的有之。
根本没谁顾得上舞台正中央呆愣愣的杜思柔、满面狂喜的斳凌霄,以及呆若木鸡面皮子上还绷着一层笑的司仪。
段羽反应最快。在斳令霆大步流星冲出去的刹那,就立即转身冲到杜思柔身边,声音压到最低,近乎于耳朵语道,“杜小姐,订婚仪式还想不想继续了?想继续就按霆爷说的做。不想继续,就……”
杜思柔张大了眼睛,又惊又急又怕,惨白的脸色转成青黑色。下意识瞪大泪盈盈一双柳叶眼,看向斳凌霄。
斳凌霄也正看向杜思柔,满脸满眼全是狂喜。
两人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对上,同时一惊又一怔,似被火烫到,又迅速别开脸 。各自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翻腾,斳令霆刚刚说得是,“仪式继续,凌霄先替着。”
杜思柔忍不住又看向斳凌霄,却似乎被斳凌霄眼睛里灼灼燃烧的疯狂烈焰给燎着了似,匆忙又移开。
这一次,斳凌霄没有移开目光。反倒是向杜思柔靠近了些,小心翼翼扫了眼台下心思乱霏霏的来宾。小小声地,近乎于威胁地道,“阿柔妹妹,你可要想好了!错过了这一次,斳家的大门你怕是……”
“我答应!”杜思柔急切又仓皇地打断斳凌霄。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绝不能让斳凌霄将那可怕话说出来。仿佛那句“斳家的大门你怕是永远也进不去”一说起来,就会立马应验成真似的。
段羽一双眉毛高高挑起,又落下。有斳凌霄这句神来之笔助攻,不怕事不成。
杜思柔与斳凌霄的目光又一次对上,又各自挪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同时朝段羽点头。
段羽长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要是折在他这里,斳令霆那厮怕是会生吞了他。那死不要脸的,订婚仪式上自己半道跑路,烂摊子却丢给他收拾,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
一辆外表极普通,内里极奢华的黑色轿车上,斳.坑死人不偿命.令霆,正一脸嫌弃的斜睨着满身血污的齐特助,抬脚将人往远里拨了拨,“离我远点。脏死了。”
被嫌弃了的齐大特助一脸欲哭无泪。他这都是为了谁?订婚仪式上准新郎计划好了要半道跑路,还下了死命令要他们这些人想方设法将订婚仪式完完整整进行下去。
要半路把准新郎拐跑,难道随便打个电话就能成事儿吗?
“霆爷,”齐宏哀哀地唤了一声,拖长了调儿的这一声唤,简直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滚远点,”斳令霆差点被恶心吐了,毫不怜香,也不惜玉,抬脚把齐宏又往远踹了踹。
“霆爷,霆祖宗,车就这么点大,您再踹……”齐宏一句抱怨还没说完,见斳令霆眯了眯眼看向车门,吓得赶紧闭嘴。
这位可是深度洁癖患者,一个爆脾气上来,还真能把他给踹下车。他这儿还有一堆事儿要汇报要请示,要急等处置。
为了表达对斳令霆嫌弃的抗议,齐宏不信邪的抬袖子闻了闻,扑面而来的混合型怪味差点把他自己给熏吐了。
这下子,齐宏是真想哭了,“爷,我都牺牲成这样了啊。可怜我一翩翩佳公子,都把自个搞得跟齐伟那赳赳武夫似的了,您还嫌弃我!我容易嘛我!”
“有屁快放!”斳令霆横了眼话唠小心腹,没好气道。
齐宏不敢再得瑟显摆并邀功,秒速转入正题,“那两艘远洋货轮的事都查清楚了。替斳凌霄办事的两人,一个是轮机部的,一个是普通水手。”
斳令霆脸色沉了下来,“货轮总共就二十四人配置,有两个是旁人的人?”
齐宏冷汗唰唰往下滴,滚进眼睛里,蛰得眼睛生疼,连连眨了好几下,却不敢伸手擦。
他家霆爷平常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却很少真正动怒。这次这事儿,是真怒了,不见血怕是不能善了了。
齐宏加快语速,神态更为恭敬,“轮机部那个,原是老爷的人。这水手跟他是个拐弯老乡,平常都老老实实的。这次被重金收买,说是赌钱输急了眼。”
“以前赌吗?”斳令霆沉默了一瞬,喜怒莫辨,淡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