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是内应!”
云萱冲口打断虚幻,吼出了压在心底最深处最痛的那句,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发抖。
拼命掐着掌心,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嘴唇却是哆哆嗦嗦,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玄水伸出双臂,默默将云萱揽进怀里,眼泪跟着吧嗒吧嗒掉。
萱萱实在太可怜了,从小吃尽了苦头。熬过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长大。一趟青州之行,意外得知生母还活着,多少幸福和兴奋!
却是,半个时辰不到,事情急转直下。生母竟然成了血海深仇的仇人,成了祸害皇甫氏满门的罪人!
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是生煎活剐的痛!
云萱在玄水肩膀上蹭了蹭,蹭掉满脸的泪水。抬起头,看看玄水,看看虚幻大师,嘴巴一咧,露出个大大地笑容,明媚如春花绽放。
颇有些赧然地,云萱努力敛了敛笑容,“我就是,太高兴了!”
虚幻从怔忡中回过神儿,正巧对上云萱明媚如花的笑靥,无尽的愧悔汹涌激荡。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救那个人,那半枚九转无极归元丹的消息就不会泄露出去,就不至于招来觊觎!
你母亲她,就不会被下黑手受尽折磨。你也不会,在娘胎里就身中奇毒红颜恩。皇甫一门,也就不会招来这灭门之祸!”
把压抑了整整十四年的痛与悔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虚幻肩膀上不自觉一轻,喉头却是又涩又哽,眼眶更是火烫。
只得狼狈别开头去,目无焦距,愣愣盯着阁架上那枝细叶寒兰。他曾经也是这寒兰般,色、香、姿、韵风仪独俱。却终究,敌不过一个“命”字,误了自己,更误了,整个家族。
云萱与玄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你母亲原本身子强健,怀相极好。你出生前一个月,有人约她一起去法海寺上香。她去了,回来后第二天,感冒了。你父亲精心调理,感冒缠绵到第三天,症状减轻,慢慢就好了。大家就都没在意。可是,第七天,感冒突然加重,以至早产。”
虚幻目无焦距对着那枝寒兰,声音飘忽,像是陷进一个挣不脱的旧梦里。
两人心里惊涛骇浪,却都默契地不去打扰,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果然,虚幻怔忡片刻,又梦呓般自顾自道,“你母亲生你时,很是艰难。就算有皇甫家良药良医守着护着,也还是九死一生。你生下来,很弱,却因年纪太小,倒也没查出什么问题。但你母亲却缠绵病榻,久不能愈。”
“她的病很是蹊跷,症状上看,就是一场普通感冒。可是,你还不到满月,她却突然无可逆转的开始衰败。先是脾胃,再是肾脏,然后是肝胆。慢慢地,五脏六腑全都呈现衰败之相。明明才刚过了三十岁,脏器却直奔五六十岁的状态。”
“怎么,怎么会这样!”云萱目瞪口呆。
玄水却惊呼出声,“是中毒了吗?”
虚幻一怔,惊讶地看向玄水。明明是个一碰就燃的性子,可这心思,却敏锐通透到不可思议。看似无心,可每一次 却都直指核心。
“是,中毒。”虚幻的声音有些飘忽,整个人依旧深陷在梦魇深处。就仿佛,刚刚看向玄水那一眼的凌厉只是错觉。
云萱屏声敛气,不敢再打断。阿娘中毒之事,必有蹊跷。自古医毒不分家,皇甫氏两千家的医宗世家,精通毒术的大有人在,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毒性发作而束手无策?
果然,虚幻的神情似悲似苦,似讥似讽,“皇甫家就算有逆天的医病本事,终究是医不透人心。皇甫氏倾尽全族之力,好医好药的治着养着,你母亲的病情却是反反复复。明明有好转了,可隔不了三五天,就又莫名其妙地恶化。”
“又被人下毒啦?”玄水都快急死了,瞧这病情反反复复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被人再三再四的下毒了吗?
可皇甫是何等样人家,自家人被下毒了居然诊不出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好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是突然冒出来某种不世出的奇毒。但好歹能看出来个大概吧?一旦知道是中毒,用排除法儿也能防范在啊。又怎么会被连续下毒呢?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玄水想到的,云萱自然也想到了。只不过,她没有像玄水一样说出来。身为局中人,她的心痛大过震惊。而震惊,更大过了对事实真相本身的迫切。
“小叔祖,这些,都是您亲眼所见?”云萱双目充血,手背上青筋突起,拼力克制着问。
虚幻被这一声“小叔祖”唤的,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却也没有纠正,只是深深的看了云萱一眼。
不理玄水直指核心的接连两问,却破例答了云萱这个问题,“不是我亲眼所见。是我听你父亲转述,才推测她是中毒。皇甫一脉存世子弟,我最擅毒。”
“您最,擅毒?”玄水惊讶地嘴巴大张,忘了合上。一个慈悲为怀修行几十年的高僧最擅毒,这是什么魔幻世界?!
云萱淡淡扫了眼玄水,把她到嘴边的那句给挡回去。
虚幻那表情跟云萱此刻如出一辙,也是神情淡淡地,把“最擅毒”三个字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再自然不过。
“我用了十四时间。才终于弄明白那毒。”虚幻语气一反冷清,尾音略略上扬,透着一丝儿喜悦。似乎是花了十四年功夫终于弄明白了一样毒,这件事本身足以让他愉快。
云萱蹙眉,看着虚幻,不发一言。
虚幻带着那一丝丝喜悦,看着云萱,“红颜未老恩先断,那毒,名字叫做红颜恩。”
神情中透出丝丝向往,虚幻也专注看着云萱,像是期待云萱能为他解惑似的,“美人恩说是毒,其实也不是毒。就跟酿酒的人意外发明了醋一样,它是某个组织研制不老药时候的副产品。”
“谁?”云萱冲口而出,掐了掐手指,逼迫自己冷静,“我是说,研制不老药的谁?是某个人还是某个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