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半天,原本整齐有型的长发弄了个一团乱,脑袋跟鸡窝似的,硬是没折腾出个能插萱草花簪的发型出来。
云萱被自己打败了。她从小到大,只学会了这一种发型,就是扎马尾。为这,太祖母与桑婆婆上纲上线,轮番培训,嫌弃她亏待了这么好的头发。
桑婆婆是盘头发一把好手,会盘很多繁复贵气的发式。据说这手艺,是帝都姬氏当年专门找了位曾给前朝宫里某位宠妃梳头的老宫女,手把手教导了整两年。
只可惜,现代人生活节奏快,肯留长头发的女孩子不多。除了重大场合,能舍得花时间、花精力盘发髻的,就更少了。
不过,为了桑婆婆这绝门手艺不至于断了传承,云萱也是做了极大贡献的。
桑婆婆的传承人秋叶,从小到大一直拿云萱的头发练手艺。这也是云萱很喜欢短发,却从来只留长发的原因。
这会子秋叶没在,云萱笨手笨脚折腾了好几回,没了耐心。
索性将头发统统捋到头顶,再随便拧一拧,胡乱三卷两缠的,就将萱草花簪给插上了。
还感觉特别良好的转头向斳令霆,大眼睛眨啊眨的,“快夸我,夸我好好看!”
萱草姑娘这一通折腾,斳令霆从头看到尾。有好几次手痒痒,想亲自动手。可看云萱折腾得起劲,索性硬忍了。
就这样,眼瞅着俏生生小姑娘,漂漂亮亮一头长发,被这一通折腾后,变成了脑袋顶上一坨鸡窝的奇葩造型,忍笑忍到腮帮子发酸。
斳令霆艳色薄唇勾了又勾,眉眼弯弯。抬手,捏住萱草花簪,轻轻一抽。
“唰”,黑发如水,落了满肩。
凤眸青竹摇倩影,辗转情生。
斳令霆看得呆住。
好半晌,失了魂儿般,双手撑了桌面,俯身,凑近。
“咦,怎么了?”萱草花簪突然被抽走,头发猝不及防披散开来,遮住了视线。
云萱有些蒙,以为斳令霆要亲自上手给她盘发。便一动不动,乖乖坐等。却是半天没见动静,忍不住疑惑,出声询问。
“咳,”斳令霆飞到九天云外的神魂儿瞬间归位,立即直起身,尴尬清咳了一声。
强自镇定道,“长发披肩,这样,也好看。就,那个,想盘头发的时候就玩一玩。不想盘,就随意。这就是做来玩儿的,手艺不怎么好,拿来当书签,也行。”
“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脑子里莫名飘过一个场景。风月无边意境之妙,啧啧。
莫名有点点小惆怅。云萱低低的“哦”了一声,便不吭声了。
斳令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潋滟桃花眸子里,丽藻入烟,是情动,是勾缠。
瞄了眼窗外,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影,呼呼哈哈快活着奔忙。还没到过年,却已经能够想见桃夭村年事的非凡热闹。
只是,这热闹也太热闹了!实在不是个,那啥的好时机。
斳令霆强行收摄心神,猛按了两下胸口,似乎是想将那汹涌喷薄的热望给按回去。
又瞄了眼小脸上艳若桃花的粉唇,喉结不自觉滚动了好几下。斳令霆觉得,再不做点别的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怕自己会失态到不管不顾。
几乎是仓皇地,斳令霆从怀里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郑而重之的,塞到云萱手里。
浮雕萱草花的竹木色小盒,很是朴素。
完全不同于装发簪的那个盒子,奢华到令人咂舌,岭南沉水香木呐!瞧那雕工,绝对是可以传家的老物件儿,贵的不得了的那种。
也不知谁这么败家,指甲盖大点一小块天然沉水香,就足够普通三口之家几年的生活费了。却是拿来雕了盒子。这盒子,拿去换一套西域城黄金地段的三居室,绰绰有余。
装萱草花簪的盒子,比簪子本身贵上个成千上万倍。斳令霆这人,还挺有意思。
拉回跑偏了的心神儿,云萱细细端详手里的小盒子。
朴素的竹木色盒子上,寥寥几笔,一丛萱草花便在高高的青山上活泼泼开放。材质虽是原竹,质地却细腻。是用最细的砂纸打磨了一遍又一遍,又上了薄薄一层桐油,光滑透亮,入手温润,自带竹香。
爱不释手,云萱拿着盒子翻来覆去好一番摩挲,这才在斳令霆催促下,打开盒盖。
只一眼,就忍不住“呀”了一声,惊喜万分。
一枚银质小哨,精致极了。正反两面,也都刻了不同形态的萱草花。
哨子,可真是稀罕!
小孩子上体育课时是要听哨子号令做这做那,很好玩的样子。可惜,云萱从来不曾正式入过学,便也不曾体验过。
后来长大些,在几所特训学校里也见过。只可惜,人长大了,就无趣了,再没有趴在墙头看其他小朋友听哨音的新奇、激动和渴望了。
见云萱很是喜欢的样子,斳令霆眉眼轻扬,语气里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漫软柔意,“你吹吹看,挺好玩儿的。”
云萱眼睛亮了亮,毫不犹豫举到唇边,吸气,嘬唇,徐徐吐气。
试着吹了三次,越吹,眼睛越亮。
吹出来的,竟然不是普通的哨音。而是三种不同的鸟鸣声,悦耳动听,比真的嘤嘤鸟鸣还好听。
斳令霆眯了眯眼,盯着云萱嘬起的桃花艳唇,喉结不自觉滚了又滚。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垂头,闭了闭眼,默念了几声清心咒,这才开口,声音莫名喑哑。
一字一顿,斳令霆说得很慢,“这个是特制哨令,三种鸟鸣,三级哨令。一级是普通协助令,二级是紧急保护令,三级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格杀令。”
“咦?”云萱惊讶抬头。如云墨发随着这豁然一仰头的动作,水色潋滟两边开。凤眸如冷月,看向斳令霆。
“你若遇险,一定第一时间吹响哨令。我的私人护卫队,任你差遣。”斳令霆神情郑重,却终究,欲言又止。
因为他的缘故,云萱已经三番五次的遇险。再加上皇甫氏后裔身世曝光后,那不知名的黑手。未来的路,还真不是一般的惊险刺激。
云萱默了半晌,点头。
如此这般,二人窝在桃夭村家里,索性哪儿也不去了,听古经,说闲话,做美食,学盘发,闲说各自的成长,与当下面临的困境等等。
青州城玄晏医坊。
斳景天斜躺在靠窗的原色竹木摇椅上,冬日暖阳斜斜透窗,落在脸上身上,说不出的暖和舒爽。轰走了那些讨人厌的,果然惬意非常。
眯了眯眼,斳景天自言自语似的,“缓和医疗中心吗?那是怎么回事?”
在病室一角作木头桩子的大管家阿祥,正满脑子跑马。
他刚看到到弟弟阿福了。当年,大小姐宋瑜不得不下嫁斳家时候,宋家老祖宗百般不舍,将身边最得用的两个管事作为随侍一起送到了青州城,协助管理大批产业等嫁妆。
可惜,大小姐早亡。之后,兄弟俩的命运齿轮开始运转,却是向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