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若是他俩没谈拢,今晚自己就要“被”看中同一边东西了。
好一出先礼后兵。
那时她便知道,谢砚之,从来都是很有主意的一个人。
当然,她也不会将藏在房顶的奴婢和侍卫告诉谢砚之的。
两霸相遇,一连几日不仅和平共处,甚至还有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倾向,一众半大的孩子都傻了眼。
谢砚之早就安排了“心腹”押了对家,赚得盆满钵满后,自然不忘与昀笙分赃。
昀笙也不贪多,只要了那青铜小车,谢砚之却说这上面少了点什么。
该有个娃娃在上面驾车才显得威风。
当时谢砚之只是随口一说,昀笙也没放在心上,她哪有娃娃给这小车搭配。
不过经此之后,两人倒真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给先生脸上画胡子时,有人给递笔了,“锄强扶弱”的路上不小心砸坏东西时,有人给撒钱买单了。
就连告状的书信和传信的信鸽,都不再形单影只了……
昀笙想,再没有比她和谢砚之更契合的灵魂了。
直到某一日,加急的书信从荣恩伯府传来。昀笙的娘亲旧伤复发,忽然离世。
荣恩伯府接昀笙的人第二日便到了。
少年时对离别没有太多的概念,况且荣恩伯府距离谢家别院不算遥远,昀笙被崔家的人催促着天未亮便出发,自然也没有来得及和谢砚之好好道个别。
她为母亲守足灵堂之后便拜别了爹爹,又回到谢家别院。
迎接她的是谢砚之,带着一个布娃娃和两个黑眼圈。
昀笙看着那个丑丑的布偶,有点哭笑不得,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会是想让我睹物思人,把这布偶当我娘亲吧?”
不像谢砚之想得出来安慰人的法子。
谢砚之果然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这不是给你那个青铜小车配个娃娃么。”
昀笙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事,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那青铜小车他都带回荣恩伯府给“雀”玩了。
“这是……你做的?”昀笙小心翼翼地问。
谢砚之忙不迭地摇头。
“我、我哪会这些,我找谢风给做的。”
“好……”
昀笙一句“好丑”险险就要出口,却又看到谢砚之难得不自在的表情,和眼睛下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一个“好”字顿时拐了十八个弯。
“好……厉害!”
“咳,你喜欢就好。”
谢砚之佯装咳嗽,眼底却露出一些掩饰不住的高兴。
昀笙也笑了,从接到娘亲去世的消息之后,她很久没有笑过了。
“我还以为你要安慰我让我别难过呢。”
谢砚之便问他:“那你难过吗?”
昀笙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那日,两个孩子坐在谢家别院外的湖边,说了许多“大人”的话。
昀笙因娘亲从世间束缚中解脱而高兴,却也因娘亲到死方得自由而难过。
她自小便以潇洒自居,随心自傲,可自由不是她逃几次学,破坏几条家规便能得到的东西。
祖父那么厉害的人,尚要斡旋于各大势力之间。
“将来我们要多么强大,才能自由?”
谢砚之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人就算再强大也会有所牵绊,我倒是觉得,只要本心不移,无论何时都能自由自在。”
“本心?何为本心?”
少年懵懂,还没能明白太过深奥的东西,谢砚之话虽这么说,却也不知如何解释。
何为本心?
“大概是……心中最想要的吧?”
“那你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昀笙眨着眼睛这么问,又把谢砚之问住了。
屁大点的小孩,心中能想要什么?
想要永远如现在般无忧无虑,想要把“谢家一霸”发扬壮大,还想要……
谢砚之犹豫地看看昀笙,又看看她手中的布娃娃。想起昀笙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止没人和自己一起捣蛋,更没人能如昀笙般和他默契配合。
连逃学都被先生逮个正着。
若说默契,明明该是谢风和他更多才是。
可偏偏昀笙出现了没多久,便好似成了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人在身边时尚不觉得,不在时,便不习惯,只能夜里偷偷做点什么与她相关的事情。好像娃娃缝好了,她也就回来了一样。
所以,若说想要,眼下最想要的,便是……
“想要和你一直捣蛋?”
谢砚之最后给出个这样的答案,惹来昀笙的捧腹大笑。
“好哇,我听闻别院西北几里外有处石林,明日便逃课去探险如何?”
“好主意!那我可得提前和阿风说,让他给我们打好掩护。”
……
昀笙也不知道,谢砚之这个路痴是怎么有勇气答应自己去石林探险的,只知道自己当时被他带着走了三遍同样的路,看过三次同一块石头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哈哈大笑,而是震惊。
毕竟在那时候的孩子们眼里,六公子一向是无所不能的。
后来就换昀笙探路了,谢砚之板着个脸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天色渐沉,溶洞中越发看不清路,他们没带火折子,天彻底黑下来时,连跟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谢砚之想,得亏溶洞中乌漆嘛黑,昀笙看不到他烧红的脸。
只有两个孩子故作镇定的声音回响着。
“好像是……娃娃坏了。”
“没关系,我给……咳,我让谢风给你重新缝一下。”
“好,那就麻烦‘谢风’了。”
昀笙笑起来像是只小猫,哪怕看不到彼此,谢砚之依然能想象得到昀笙的样子。
石林探险虽然刺激,被罚禁足抄书却是头痛。更头痛的是,不仅要抄书,还要拯救断了双臂的布娃娃。
两人解禁之后重返学堂,谢砚之便将缝好的娃娃再次送给了昀笙。
昀笙又笑起来,果然跟只小猫一样,还拿着布娃娃在那边煞有介事地感慨:
“听说谢风给我们打掩护,屁股都被先生打开花了,居然还有功夫缝娃娃。”
谢砚之一来二去早就装得熟稔,也跟着感慨:“是啊是啊,阿风一直都是这么厉害的。”
禁足之后两人老实了一些,却也只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