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裳足尖点地时踩碎了一片玄晶瓦。
护族大阵崩裂的余波仍在空中震荡，青灰色灵纹碎片像濒死的蝶群簌簌坠落。
她隔着漫天光屑看见那道白衣身影。
“云裳。”
叶堇横剑挡在她身前，父亲向来挺拔如松的背影竟显出佝偻。
叶云裳嗅到铁锈味，这才发现父亲玄色衣摆正在滴血，地面蜿蜒的血线正朝着白衣人站立的方向爬去，仿佛被无形力量牵引的猩红蛛丝。
江逾白指尖微抬，那些血珠便悬浮成赤色璎珞。
他眼尾扫过叶云裳苍白的脸，薄唇勾起她熟悉的弧度。
“叶家的血，果然肮脏。”
曾经被她握着描摹剑谱的手，如今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叶堇的性命。
叶云裳看见父亲喉间浮现冰晶，那是霜雪剑剑气凝成的致命锁链。
回忆与现实的裂隙中，身体比神识更早做出反应。
她踉跄着往前半步，袖中本命剑发出悲鸣。
这个动作让江逾白眼底终于掀起波澜，只见他眉头一挑，任凭叶堇重重跌落在地。
白衣胜雪的剑尊踏着血泊走来，碎冰顺着他的袍角蔓延，冻结了叶云裳的裙裾。
她被迫仰头承接这道视线，白衣轻笑了一声，手中的长剑轻而易举地刺进了她的胸膛，手起剑落，竟是半点不留情面！
长剑刺入胸膛的瞬间，她听见江逾白的声音混着血滴落声：“你教我的，讨厌的东西总要亲手碾碎才安心。”
话音刚落，叶云裳便轰然倒底。
此刻的她，瞳孔猛然一缩。
她竟然看不透此刻的江逾白，是何种修为。
这个曾经仰视她的弟子，如今伤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云裳！”
叶堇见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呼喊。
他的眼睛几乎要瞪裂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迅速抬手，蓄积起全身的灵力，毫不犹豫地朝着江逾白发出了一道极其猛烈的攻击。
然而，江逾白却只是微微挑起了双眉，嘴角似乎还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
紧接着，他轻描淡写地伸出一只手，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江逾白这看似随意的一伸手，竟然将叶堇那威力惊人的攻击轻而易举地消弭于无形之中，仿佛这道攻击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叶家主，还是好好解释一下吧……”
江逾白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听到这句话，叶堇的眸光骤然一缩，他死死地盯着江逾白，满脸都是惊愕和疑惑。
“你……你是？”
叶堇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江逾白的身份非同小可。
江逾白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他挑起一侧的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堇，似乎在欣赏他的惊恐和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叶云裳突然艰难地开口说道：“逾白……”
这一声呼唤，让叶堇的神魂都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你竟然是……”
江逾白没有理会一旁的倒地不起的叶云裳，自然也懒得理会那眸子里的失落和悔意揪心。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叶堇身上，冷漠而无情。
“叶家主，解释吧！”
江逾白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白衣青年居高临下，倒地不起地二人冷面苍白。
叶堇艰难地开口，“我亦不知……”
“不知？”
江逾白轻笑出声，手中的长剑在叶堇身上看似轻巧地划下了一剑。
叶堇痛得身体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那尖锐的剑刃划破肌肤，如烈火灼烧般的剧痛蔓延开来。
江逾白的眼神冰冷，“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江逾白再次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叶堇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痛苦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牵动着伤口，让疼痛加剧。
“父亲……”
叶云裳突然开口。
江逾白挑眉望去。
寒风掠过石台，将叶云裳散落的鬓发吹得凌乱。
她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捧起温润的玉珏，玉髓深处流动的银芒忽明忽暗，映得她惨白的面容如同凋零的玉兰。
“逾白……”
破碎的尾音尚未散尽，寒光乍现。
剑尖挑起的弧度恍若当年月下舞剑的少年。
只是此刻，剑锋带起的罡风裹挟着刺骨杀意。
玉珏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无数细密的裂纹突然在晶莹玉面上炸开。
江逾白反手挽了个剑花，那承载着百年灵气的至宝顷刻间被剑气碾作齑粉。
“你也配用我给你的东西？”
霜雪般的嗓音比剑锋更冷三分。
叶云裳的指尖陷进染血的衣襟，玉珏残留的温度正从指缝间流失。
碎裂声响起时，她恍惚听见青玉案上茶盏倾覆的脆响。
那年新雪初霁，少年将温热的养魂玉塞进她掌心，睫毛上还凝着练剑时的薄霜：“徒儿寻遍三十六洞天，总算找到能温养师尊神魂的……”
叶云裳仰起脖颈，喉间绽开的血线染红了素白衣襟。
她涣散的瞳孔仍固执地追随着漫天玉尘。
那些闪烁的星芒里，仿佛浮现出紫藤花架下白衣小童捧着新采的灵果，软糯的童音惊飞了栖在肩头的青鸟。
“师尊，您尝尝这个甜不甜？”
最后一粒玉屑坠入血泊时，月光恰好穿透云层。
漫天玉尘突然泛起浅金光芒。
叶云裳涣散的瞳孔映出奇景——
那些承载着百年岁月的灵气，化作千万只流萤，绕着江逾白如墨般的长发缠绵不去。
而执剑人只是漠然转身，任那些光点扑簌簌坠在染血的袍角。
叶堇艰难地开口道：“你……”
然而，他的话语却被对方无情地打断。
“叶家主，别吃惊，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叶堇的耳边炸响。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下一刻，一身蓝衣的叶岚依如同幽灵一般，瞬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叶堇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失踪两年的女儿，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