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3月。
奉天城被一层浓重的寒意所笼罩着,仿佛整个城市都被这股寒冷气息紧紧包裹住。
在这座古老而庄严的城市中心,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府衙。此刻,府衙的议事厅内正弥漫着紧张而严肃的气氛。
“诸位,请先看看这条规定。”
王永江站在会议桌前,手中拿着一本烫金封面的书籍——《东北特别行政区刑事条例》。
他面色凝重地将这本重要的文件逐一分发到在座众人的手中。
当每个人都拿到这份沉甸甸的条例之后,王永江开始逐条解读其中关键的刑法条令:
“凡是涉及拐卖妇幼之人,一经查实,主犯一律判处枪决!并且其直系三代亲属禁止担任公职!至于那些收买被拐妇幼者,同样要以相同罪名论处……”
王永江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地将每一条法令都详细地向大家解释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完全沉浸在了对法律条文的阐释之中。
以至于过了好半晌,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长时间连续讲解法令,竟然连口茶都没有喝。
此时,他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干得几乎快要冒烟了。
王永江赶紧放下手中的文件,迅速抓起桌上的茶杯,仰头猛地给自己灌下一大口茶水。
清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流淌而下,稍稍缓解了他喉咙的干涩和疼痛。
见王永江喝完水后,张扬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嗯,目前来看,这部法令大致上已经基本完善。当然,不可避免可能还存在一些细微的遗漏之处,但这些都是些小问题。
我们可以在今后的实践过程中,每当遇到新出现的情况或问题时,及时进行补充和完善。
现在,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东北行政区刑事条令》务必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全面下发至基层各个单位。
各地官员要集中组织起来认真学习领会,同时还要安排一批经验丰富的干部骨干深入基层,向广大百姓进行广泛宣传和详细讲解。
这件事情至关重要,必须要切实落实到位,不得有丝毫马虎!”
“是!”
……
当夜子时,一道道加急文书从奉天府衙飞向各省市。
奉天印刷厂彻夜轰鸣,一本本带着墨香的书籍经过简单的包装后,立即装车运往东北行政区各地。
各地报社大门外早已有报童挤在门口,期待着能够第一时间拿到第一手新闻。
晨光微曦时,奉天一茶馆内早已坐满茶客。
说书先生不紧不慢地抖开那张充满墨香的报纸,干瘦的手指轻轻捏住纸张的一角,随着目光缓缓移动,喉咙间的喉结也如同跳动的音符一般,伴随着“逼良为娼者游街三日”这几个醒目的大字上下滚动起来。
此时,坐在角落里穿着阴丹士林布衫的女学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她那原本白皙的面庞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
只见她手中的茶碗一个不稳,杯中茶水瞬间泼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弧线,然后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桌面上。
“早该如此!上个月西关李记当铺的那个丫头,就是被那些丧尽天良的家伙给逼迫得走投无路啊......”
女学生愤愤不平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然而,她的话语尚未说完,就被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所打断。
“号外!号外!”
一个精神小报童高声叫嚷着从门外跑了进来,手中挥舞着一叠刚刚印好的报纸。
“旅顺英商正法啦!凌迟现场万人空巷啊!”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茶馆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安静品茶听书的茶客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起身涌向门口,将那个瘦小的报童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询问着详细情况。
一时间,整个茶馆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柜台上那台8成新的留声机却依旧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咿咿呀呀地哼唱着那曲婉转悠扬的《贵妃醉酒》。只是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它的歌声,就连那光滑的檀木地板上,都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只被匆忙踩掉的千层底布鞋,仿佛在诉说着刚才人们急切离去时的慌乱场景。
此刻春兰坊后院柴房,唤作小桃红的清倌人攥着剪子缩在墙角。
忽然外头传来龟公的惨叫,透过窗纸破洞,她看见平日凶神恶煞的老鸨正被警察拖上囚车,额角黥印\"逼良\"二字在雪地里分外刺目。
\"姑娘们看布告!\"
不知谁喊了声,三十多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赤着脚冲进前厅。识字的大姐念到\"妓院资产半数补偿受害者\"时,镶金牙的账房先生突然瘫坐在地,怀揣的二十张地契雪花般飘落。
奉天火车站月台上,从安东来的农妇紧攥泛黄寻人启事。布告栏前戴圆框眼镜的教员正在讲解,当她听到\"收买儿童者同罪\"时,浑浊泪水吧嗒砸在\"寻爱女招娣,左耳后有朱砂痣\"的字迹上。远处蒸汽机车鸣笛震落檐角冰凌,像极了七年前女儿被拐那夜的更漏。
三日后刑场,五具盖着米字旗的尸体前,英国领事气得八字胡直抖:\"野蛮!野蛮法律!\"
他身后《泰晤士报》记者正要拍照,却见人群里走出个穿阴丹士林布衫的姑娘。镁光灯闪过瞬间,她将写着\"贞烈可风\"的素绸盖在歌女遗体上,绸角金线绣着的木兰花在风中轻颤。
暮色降临时,将军府书房飘着龙井茶香。张扬摩挲着关帝庙求来的桃木剑,忽然对整理文牍的牛犇笑道:\"记得几年前在锦州剿匪?那土匪头子临刑前说,若早二十年有这法令,他何至于此。\"
窗外春雨渐歇,奉天钟楼传来沉浑钟声。八王寺街新开的成衣铺前,掌柜的踩着板凳挂起\"童叟无欺\"的木牌,青石板路上积水倒映着四个金字,恍惚间竟像是关帝庙那副对联:
心存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
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