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瞧着莫素芳双眼紧紧盯着台前那两名说书人。
不过片刻,坐在遮阳伞下的娘子们纷纷放下了奶茶,正襟危坐,双目炯炯有神,耳朵竖得跟天线似的,似乎生怕听漏一行。
整个后院,清风雅静,只有那说书人的声音。
这场景,让温婉回想起上一世被短剧支配和操控的恐惧。
那可真是…眼一睁一闭,一晚上过去了。
针对短剧最震撼的评论就是:你的脑子知道这是屎,但嘴巴还是要亲自尝一尝。
淅沥沥的雨声传来,随后是马蹄哒哒逐渐靠近,厚重的朱门缓慢开启,真千金从乡下做马车回来认祖归宗。
雨,似乎更大了。
雨声十分逼真,让人身临其境,仿佛天空真下起了雨。
看门小厮声音趾高气昂:“哟,顾大小姐,今儿个清芳小姐生病了,老爷夫人此刻全都守在小姐床头,没有夫人命令,小的们也不敢让您从正门进。委屈您了,从偏门而入吧。”
话音刚落,有人重重一拍桌子,吓得温婉一个激灵。
“岂有此理!倒反天罡!她可是真千金!这小厮仗势欺人,就该拉下去打板子!”
立刻有人跟着附和,“这尚书爹娘真是个糊涂东西,放着自己亲女儿不疼,要去疼一个外人!就算跟假女儿有感情,那也得一碗水端平吧!”
“这府里的东西哪个不是势利眼!亲生爹娘都不把清婉放在心上,下人们都是揣测主人家的心思行事,你们看着吧,清婉进了府还不知道怎么受蹉跎呢!”
“这样的爹娘有啥可认的!要我说不如回乡下呢!刚才不是说清婉的养父母也是读书人嘛,人家外祖还是个秀才呢,指定亏待不了她!”
“这假千金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等人家上门认祖归宗这一日生病,分明就是成心的!”
“哎哟,哎哟,听得我心口疼!”
观众们吐槽声一浪高过一浪,显然两名说书人对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他伸手一拍惊堂木,整个红楼又重新安静下来。
——哒哒哒。
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大小姐,你就暂时住这里。今儿个清芳小姐病了,府内乱成一团,后厨也没有人,小的让人盛了一碗白粥,您先垫垫肚子。您是个大度人,可别为难小的。”
“这么客气做什么?没看见老爷夫人都不理她吗?乡下来的村姑,吃惯了白粥咸菜,给她吃山珍海味还拉肚子呢!”
“我没事的。母亲先去看看妹妹吧,她既生了病,床头少不得您照顾。我没关系的。”
“下人们都待我很好,没有人给女儿委屈受。母亲若有事先去忙,不必管我。”
紧接着噼里啪啦瓷片碎裂的声音。
“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回这个家来,清芳怎么可能生病!你莫要装出无辜的样子,我实话告诉你,我心里只有清芳一个妹妹!你若规规矩矩的,我还念你一分情!你若敢仗着真千金的身份欺负清芳,我跟你没完!”
小娘子的声音颤颤,“兄长你误会我了,并非我执意要回来,只是这尚书府…不仅是你和清芳的家,也是我的家啊。”
果然,人群中再度传来一阵一阵的吐槽声!
“这个兄弟真是废了!胳膊肘拐十万八千里去!这谁看不出就是假千金故意卖惨,摊上这样糊涂虫的一家人,清婉的命也太苦了!”
“这假千金太坏了!听得我都忍不住想去收拾她!”
“假千金坏是不假,可真千金性格也太软弱了!人家都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你还对人家彬彬有礼,真是不痛快!”
“别说,假千金这种人咱们日常还见得少吗?”
台阶上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吐槽声。
温婉见莫素芳听得认真,“莫夫人,寻个沙发坐下听吧。”
“不必。”莫夫人笑着摇头,“本也是来凑个彩头。”
两个人走到一侧低声说话,莫夫人便提醒她:“上一次灯会上的《娇娇传》,后来风靡整个播州城,各个茶楼都在演那皮影戏。这一次你可得留个心眼,别再被他们偷了去!”
温婉笑道:“莫夫人不必着急,我已经提前和各个酒楼茶楼签订了巡演文书,咱们这儿每演一出,第三天就开始全城巡演,保管整个播州城的老百姓都能听到这出好戏。”
莫素芳眉头一挑,并不明白温婉到底要做什么,“如此一来,客人们还上你这儿做什么?我刚才在楼下观察过,你这一杯糖水可价值不菲!光凭糖水拴不住这些刁钻的食客,你肯定是想借这出戏来留客,若外面都演上,咱这红楼生意还怎么做?”
温婉笑着解释道:“谁说我这出戏今日就演完?”
“你……”
温婉声音更低,“我准备这部《真假千金》演它个十几回,一出戏演上一个月,这样便能保证一个月的人流量。再者,就说那织金锦、蜀锦也是天下闻名,可用得起的永远是一部分人。这红楼也是如此,若没有消费不起的人抬轿,夫人们怎么会觉得自己的钱花得有面?”
莫素芳莞尔。
只有更多人知道《真假千金》,红楼的名气才会水涨船高。
而每演一出戏,两三天后其他茶楼才能跟上,这个时间差…正好让这出戏的热度持续发酵。
“看来还是我低估温小娘子了。如此一来,红楼生意不必发愁。”
温婉说得很客气,“仰仗诸位姐妹们扶持。”
“可是……”莫素芳这回没有质疑,反而虚心向温婉请教,“红楼既然是做女客生意的,你这些个糖水又卖得贵,为何今日开张还要给那些人发请柬?”
温婉顺着莫素芳手指方向去看。
原来是曹小娘子和朱大姐这些幸运观众。
朱大姐正捧着奶茶,几乎将杯盏倒扣在脸上,试图将最底下的珍珠给倒出来。
跟她小时候吃干脆面一模一样。
“这进出红楼的女客们大多是官眷,再不济也是颇有家财的体面人。若他们看到这种人进出红楼,怕是会觉得红楼的门槛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