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和桑榆晚都没有出声。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拉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若有似无的死亡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压抑的气息。
弦思咽了咽嗓子,上前一步,稍稍拔高了一下音量。
“夫人,二爷,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了,你们……”
容止猝然回神,对着桑榆晚说道,“走吧。”
桑榆晚的心突突跳了两下,难以言说的悲伤情绪自心底蔓延开,越来越重。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滑落。带着温热的痕迹,却在触碰到空气的瞬间冷却,成为心中那份无以言表的哀伤的见证。
她每一次眨眼,心就会重重刺痛一下。
容止见状,强压着心里复杂的情绪,拥着她走了出去。
弦思等他们走出去,这才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进入往生流程。
容止拥着桑榆晚走出病房,见她步伐沉重,不由皱眉,“你也别太难过了。说到底,她毕竟是薄行止的生母。”
桑榆晚脚步瞬间一顿,抬眸,看向他。绯唇半张着,一时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喉咙深处一阵干涩的蠕动。
容止他紧锁着眉头,眼神深邃而沉重,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沉默了数秒,他又说了一句,“要不是她,你妈妈也不会……”
心狠狠揪了一下,容止倏然住嘴。
桑榆晚眸光瑟缩,眼梢浮出了一抹鲜红,“接着说啊?”
过道里,升腾起一股无声的风暴。
容止眼帘微垂,额头隐约可见细微的汗珠,在过道的光照下泛着微光。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妈妈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救下宁婉珍的孩子。”
桑榆晚鼻腔一酸,又落下泪来。
容止瞳仁一缩,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而深邃,不言而喻的心疼与难受。
他没有言语,只是缓缓伸出手,那双手宽大而温暖,轻轻覆上了桑榆晚的手背。
桑榆晚的身体微微一颤,仿佛感受到了从掌心传来的温度,直抵心底。心湖又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颗悲凉的心,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随后,容止极其轻柔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掠过她的眼角,小心翼翼地拭去那一滴滴即将溢出的泪珠。
周围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只留下两人之间那份细腻而深刻的情感在缓缓流淌。
过了一会儿,容止握住桑榆晚的手,低声开口,“知道真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桑榆晚眼皮跳了跳,“是啊。等找到宁婉珍的儿子,我就可以走了。”
容止接话道,“你要真想走,现在就可以。”
桑榆晚摇了摇头,“薄远山虽然设计了我,但薄氏的员工没有做错什么。我可以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家庭怎么办?”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依然是薄氏集团的员工们。
每一个员工背后,都有一个小家。
她不能那么自私。
容止闻言,眼中充满了钦佩,“桑榆晚,你真的很了不起。”
桑榆晚一怔。
容止又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或许就是像你这样。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桑榆晚扯了扯唇。
两人再次迈步,回到了车内。
容止吩咐明家保镖,“回老宅。”
“是。”保镖应了一声,立马发动了车子。
一路,桑榆晚和容止都没有再说话。
车内的空气仿佛被精心调制过一般,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和仪表盘细微的电子跳动声。
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被隔绝在外,只留下一抹抹模糊的光影,在车窗上轻轻摇曳,却丝毫未能打破这份宁静。
直到抵达君家老宅的时候,桑榆晚突然问了容止一句,“该把薄轻眉写进薄家族谱吗?”
容止偏头看着她,眼眸深邃,“你是家主,你说了算。”
桑榆晚闻言皱眉,“她大概是不愿的。”
容止点了点头。
桑榆晚又问,“那你呢?你现在已经是容家的当家人,身份信息不该再留在薄家族谱上了。”
容止面色平静,缓缓开口,“是该从薄家族谱除名了。”
桑榆晚不由眯了眯眸,神色微微一凛。
她刚要回应,容止又道,“只要我从族谱上除了名。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牵扯。”
桑榆晚脸色在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眼神凝固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僵硬。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丝痛楚,却远远不及心头那股翻涌的震撼。思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四散纷飞,一时之间竟无法聚焦,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惊愕充斥着整个脑海。
容止话外之音,她听出来了。
容止想要和她在一起,只有这一层阻碍。
即便这份阻碍,根本不用在意。
毕竟,桑榆晚并不是薄行止真正的“妻子”。
她和容止之间,可以说什么关系都没有。
容止如果能脱离薄家养子的身份,那他们在一起,再无任何顾忌。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和浅浅的呼吸声,
“别想太多,先上去休息。”容止深吸了一口气心疼道。
桑榆晚抿着唇,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容止刚要下车,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拉住了他。
他垂眸看了一眼,神色瞬间冷峻,“说。”
“二爷,沈翊林逃走了。”
打电话过来的,正是明朗。
他战战兢兢,又惶恐不安。
容止脸色瞬间沉下来,原本平静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怒火。
“看个人都看不住,真是没用。”
明朗声音低了些,“二爷,是我疏忽了。”顿了顿,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现在怎么办?”
容止呼吸加重,胸膛剧烈起伏着。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砰——
容止跳下车,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保镖把车钥匙给了他。
轰——
巨大的汽车引擎声,让快要走到大厅门口的桑榆晚急急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