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色明媚,并不适合逃亡。
军中诸葛逸才的营帐。
帐中有一案几,只见两人对案而坐。诸葛逸才在主位,王淳在客位。颜充则是安分的跪坐在下首,充当背景板。
诸葛逸才没有待客,而是在静静的编制竹简。他不喜欢纸,觉得太软,缺了读书人的骨气,所以他的书只用竹简。他也不喜欢用二手的事物,所以凡事都亲力亲为。
王淳端坐于案前,双手拢在袖里,眼皮耷拉着,不敢去看诸葛逸才,嘴里却振振有词。
“军师,临阵换将乃大忌。”
“王弘在陌刀卫的声望如日中天,此时换他恐会引起兵变。”
王淳倒不是想救王弘,纯粹是担心节外生枝,影响此战走势。他还指着打赢这一仗,好换点军功培养亲儿子。
诸葛逸才放下手中活计,抬头看向王淳,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出言宽慰道。
“将军无须多虑,接下来陌刀卫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他这话一出,不光王淳听不懂,连一旁颜充都摸不着头脑。
看着二人的脸色,诸葛逸才嘴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轻蔑,继续笑言。
“事已至此,逸才不忍二位再蒙在鼓里,决定将此战的真正用意告知二位。”
“二位听后心中有数即可,切不可外传。”
王淳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此战的用意难道不是为了讨伐李氏么?”
闻言,诸葛逸才脸上笑容更盛。王淳越疑惑,他就越得意。宗主能告诉他连嫡传都不知道的秘密,说明他已真正涉足王氏核心权力了。
“实不相瞒,此战我等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讨伐李氏,而是阻挠李氏东进。行军至此,我等任务已然完成一半,接下来只需围困南安城即可。”
“也无需久困,只需拖到陛下与戎狄谈妥,我等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
说完,诸葛逸才旁若无人的拿起竹简开始穿绳,故作苦恼的说道。
“只是临行前,宗主有过交待,带多少人来,就带多少人回。眼下死了九百陌刀卫,回去还不知如何交差呦...”
说到这,诸葛逸才不顾王淳难看的脸色,冷不丁的问道。
“王将军,你是一军主帅,可有好对策?”
此话一出,王淳脸色大变。若真是如此,此战他不但捞不到多少军功,待回到琅琊,保不齐还要被问责。
这可如何是好!
见状,诸葛逸才再次放下竹简,给王淳倒了杯凉茶,笑着说道。
“将军莫忧,逸才已为你想好对策!”
“还请军师明示!”王淳顾不上接茶碗,赶紧向诸葛逸才抱拳行礼。
“王弘!”诸葛逸才将茶碗轻轻拍到王淳面前,脸上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阴险。
“用王弘的命,担下所有的责!”
“只是不知,将军舍不舍得?”
“军师但说不妨。”王淳没有犹豫,也不敢犹豫,他已经察觉到诸葛逸才的意图。说了这么多,这赘婿就是单纯的想弄死多次冒犯他的王弘。
“呵呵,这还是颜统领献的策。”诸葛逸才很满意王淳的态度,抬眼瞄向跪坐在一边的颜充,阴笑道。
“今晚,王弘会叛逃,王将军只需来个大义灭亲。届时,将军不但能洗脱所有罪责,说不定还能得到些许补偿。”
颜充察觉到诸葛逸才的眼神,将头深深埋下。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这个策必须是他献的。
可恶,明明是他想杀王弘,却算计自己与王淳。
现在好了,主意是他出的,人是王淳杀的,跟他诸葛逸才没有半点关系。
就算事后陌刀卫哗变,首当其冲的也是他跟王淳!
这赘婿,心思当真歹毒!
......
夜月之下,一道庞大的身影穿梭在为数不多的阴暗处,避着巡守往大营外冲。
王弘没走西边,而是选择直走中路。
他不是傻子,方才事发突然,他又被母亲被赶的消息扰了心神。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今晚的事大有蹊跷!
私放战犯是杀头的大罪,没有过命的交情,谁敢担这个责?
且不说他的弟兄都在陌刀卫,根本就没见过那军卒,单说柳娘的现身就合常理。
柳娘跟母亲是私下里随军出征,不可能在军中招摇过市。何况自己被被困在军中深处,距离主帐颇远,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面前。
这肯定是诸葛逸才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那赘婿心眼属实歹毒,拿了他统领职位还不罢休,还要拿他的命!
“等着吧,狗贼!”
“老子会回来宰了你的。”
“还有,柳娘...”
王弘想到柳娘心里就有些酸楚,幼时的悉心照料还历历在目,如今却也背叛了自己和母亲。
“也罢,届时饶她一命,恩怨一笔勾销!”王弘拿的起放的下,轻易便调整好心态,说到底他只是个外人。
毕竟,柳娘有自己的子女。而自己让出嫡传身份,也算是报答了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想明白这一点,王弘动身继续往营外逃亡。母亲的事,柳娘不至于骗他,母亲要是军中,她也没机会来骗自己。
王弘越冲越快,母亲一个人,他很担心!
......
半刻之前。
王氏大营门外,那两名军卒将崔韵雅送到这里。
其中一名军卒掏出令牌驱散上前询问的守卫,另一名军卒神色轻浮对崔韵雅说道。
“夫人,将军的命令是送您出军营。到这里,我等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美人,可有其他吩咐?”
“说不定,爷能帮你,嗯?”
崔韵雅没有回话,鼓足勇气,提起裙摆就跑。从现在起,她算是彻底失去庇护,之后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不想沦为玩物,除了逃,别无选择。
见崔韵雅逃跑,那名驱散守卫的军卒走过来,低声询问那名轻浮军卒:“咱俩是先回去复命,还是?”
轻浮军卒看了看左右的守卫,低声回道:“将军被军师喊去,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这里人多眼杂,咱俩也不能直接追上去。”
令牌军卒心领神会,扭头示意道:“走,我知道一处地方,那里隐蔽,咱俩迂回一下。”
闻言,轻浮军卒大喜:“那还不赶紧走,时间紧迫,今晚一定要尝尝这美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