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太阳照常升起。
黑山亦如平日里一样。小贩沿街叫卖,苦力早起奔波,商会筹划出关,所有人都在操劳生计。周氏商队的血案就像一颗丢在大海里的小石子,溅起的浪花极其有限。
一家脚行里,刚装完一车货物的几名苦力,在等下辆车的间隙,侃起了大山。
“喂,听说了吗?”
“昨天出关的周氏商队,被马贼屠了,就跑回来三个人。”
“嗨,早知道了,跑回来的六子就是俺们坊的。你消息不灵通,俺听那六子说,下手的不是马贼,是大宛国准备偷袭黑山的正规军!”
“俺的亲娘咧,这是不是要打仗了?”
“想啥呢,黑山口建成至今何时被攻破过,你就多余操这个心。”
“那也耽误咱挣钱啊,一打仗这些商会就不跑商了,他们不跑商,咱们哪有活干!”
“谁说不是呢,俺也正担心这个呢。”
“哎哎哎,你们几个,别偷懒,赶紧干活!”一个掌柜打扮的老汉走过来哄散几人。
“一个个的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们能想到的事情,镇将大人能想不到?”
“现在黑山谁人不知,咱吴将军可是个暴脾气,哪能容那些西域宵小猖狂!”
“今早,吴将军已经下令出兵,虎啸营、黑骑营全军开拔,势要打穿西贡长廊,好好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域小国,长长教训。”
“所以,行商耽误不了,你们的生计也耽误不了。”
“都去干活,再磨洋工,当心老子扣你们工钱!”
......
王家坞。
刀枪如林,旌旗烈烈。
誓师大会刚刚结束,一万三千人已经整装待发。吴翟没整什么慷慨呈辞,这一趟主要任务就是练兵,顺便再抢点钱。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西域那么大,你们都去看看。
“此番西去,练兵为主,劫掠为辅。你二人切不可贪功冒进,务必保证安全第一。”
“这是咱们创业的家底儿,你俩别给糟蹋完了。”
点将台下,吴翟正给裴瑾李临做着交待。
“二弟领虎啸营,三弟领黑骑营。此行目标和具体战术我不做限制,你俩可以自行协商。”
“但有一条,回来的人必须比出去的人多!”
“我打算再开一个炮灰营,最后人数能有多少,就看你俩的能耐了。”
“还有,我只给你俩准备了一个月的粮草,此行你俩需做好计划,打到哪吃到哪。能抢多少就给我抢多少,什么时候拿不下了,什么时候才准回来!”
......
黑山口。
李晓正在清点粮草。
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这个仓部郎干的绝对称职,从昨晚到现在,他是一刻没闲着,生生给吴翟筹措出一个月的粮草。
这可不是小数目,打仗又没有让军卒自带干粮的道理。一万三千人,人吃马嚼的,算是给黑山的存粮掏光了。
就这还没够,又从李氏商会手里借了点。
没办法,朝廷还未拨付今年的粮饷,要打这一仗,黑山只能吃老本。
“李晓,粮草已备齐?”吴翟已经率大部队赶到黑山口,这会正在询问李晓。
“回禀主公,一万三千人,一个月,分毫不差。”李晓不敢耽搁,立马上前报告。
吴翟点点头,朝裴瑾李临摆摆手。
“那你俩就出发吧,别忘了我的交待。”
裴瑾和李临对视一眼,双双朝吴翟抱拳道。
“喏!”
“谨遵大哥吩咐!”
出发,这两个字说的简单,但当大军真正开拔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一万三千人,浩浩荡荡开进倒马滩。裴瑾和李临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扫荡倒马滩的马贼。
吴翟立在城头,平静的望着逐渐远去的大部队。
虎啸营居中,黑骑营外围策应,虎字旗和黑字旗中间,是硕大的一杆吴字军旗。
中原很强,这杆吴字旗暂时插不进去。但他还是希望这一趟能打出这杆吴字旗的威风,哪怕只是在西域也行。
想到这,吴翟回首东望,眼神中已有峥嵘显露。
他还年轻,不缺时间,待他攒够了本钱,这杆吴字大旗,说不得要去中原逛上一圈!
“李晓,往年朝廷几时拨粮?”此时吴翟身后只有李晓。洪小子去黑骑营干了个别将,领了五百骑,准备大展拳脚。
“回禀主公,那得在入夏之后了,最晚时要等到秋收时节。”李晓作为土生土长的的黑山人,对这种大事很了解。
闻言,吴翟捏了捏眉心。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不打仗不知粮草军饷。
“联系李氏商会,请他们想办法调一批粮食过来,务必要稳住粮价。”如今黑山缺粮,粮食怕是要涨价了。
“主公,怕是有些难办。”李晓也皱着眉头,这一点他考虑到了。
“昨晚小人已与李氏商会有过磋商,他们推辞了。”
李晓用词很谨慎,其实李氏是直接拒绝。如今陇西正在备战,没人知道会不会打起来,更没人知道会打多久。
所以,粮食肯定不可能往外流。
吴翟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些烦躁。他不出兵草原,今年朝廷的粮草怕是不会如期拨付,得想办法挨到秋收了。
秋收后,新粮上市,哪怕届时朝廷还不拨粮,至少他能买。
现在其实也能买,只是他手里没多少钱了。王珩给他留的四十万遗产,如今被他花的还剩不到十万。
吴翟没有差饿兵的习惯,今年的军饷他已经提前发了。刨去之前撒出去的十万两,再加上招兵买马花的银子,还能剩将近十万都算他勤俭持家了。
不过他倒是不慌,只需等裴瑾和李临回来,钱他自然会有。就算两人抢的不多,那不是还有周氏商队的赃物么,等西征的部队班师,差不多就能出手往外卖了。
“走,回城。”
“去李氏商会!”
吴翟还未意识到李氏商会拒绝调粮的原因,打算回去拿身份给他们上点压力。
与此同时,东边飞来两只信鸽,扑棱进黑山,一只落在尚云居,一只落在李氏商会。
尚云居里,赛蔷薇解下字条,脸色瞬间大变。
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