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殿下!”
裴坼平淡中刻意带了些许讶异的嗓音突起,江阮宁的心猛地揪紧,剩余未出口的话便立刻淹没了下去。
左飞紧随其后,二人步伐稳健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裴坼的目光先是落在面色还未缓和的江阮宁身上,见她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无奈又宠溺地道:“不是说好了本侯稍后便会去寻你,怎的会一个人跑出来?”
边说边解下身披的玄色大氅,动作轻柔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又细致地帮她系上绳结。
俨然一副担心至极的模样。
稳下心神的江阮宁抬头对上他深情担忧的目光,面带委屈地娇声道:“侯爷还好意思说呢,刚刚若不是有安王殿下出手相助,阮宁可是就要被强人掳走了呢。”
“哦?竟有此事?”裴坼的声音里似乎真的染上了几分怒意,音量不自觉提高。
梁璟铄见状,语气淡然道:“裴侯无需动怒,阮宁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而已。况且本王已经教训过那人,想必他日后也不敢再对姑娘有丝毫纠缠。”
裴坼听闻此言,却也难掩心中的后怕,紧紧握住江阮宁的手,细细查看她有否受伤。
“侯爷,王爷可是好生震慑了那登徒子呢。阮宁无恙。”江阮宁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望向梁璟铄的目光中更添几分复杂情绪。
梁璟铄会意到那一抹异样,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如常。
江阮宁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裴坼的视线不由锁定在她细嫩手腕上,那片因粗鲁行径而泛起的淤青,眸光瞬间冷凝,低沉怒喝道:“左飞!”
“是,侯爷。”左飞追随裴坼多年,只需一言便知其意,拱手抱拳后身形一闪,迅速退离。
倒是安王的脸上似乎有了淡淡阴霾。
裴坼终于面向梁璟铄,郑重拱手道:“今日之事,多亏安王援手,替阮阮解此危难。本侯定牢记在心,日后必当备下厚礼,亲至府上,以表感激之情。”
梁璟铄轻轻拱手,坦然道:“裴侯实在无需介怀,今日之事无论是发生在何人身上,本王都不会坐视不理。况且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也有此般不堪之事发生,实乃我大昭之不幸。”
梁璟铄言罢,缓缓一叹。
裴坼却听出了话外之音,再次肃然说道:“安王殿下所言甚是,本侯身为皇城司指挥使,身负皇家信任,守护皇宫内院及上京城中百姓之安危。今日之事即便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本侯都责无旁贷,理应将那恶人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梁璟铄微微弯唇,带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素闻裴侯行事公私分明,刚正不阿。如此,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江阮宁站在一旁默默腹诽,那朱受是刑部侍郎之子,朝中大员。朝中地位虽不及裴坼显赫,却也是根深叶茂,不可小觑。再者,裴坼若真为了一个女子而与朝中大臣大动干戈,岂不是更加坐实了他宠妾无度的昏名了么?
裴坼,他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侯爷,夜色已深,我们回去吧。”江阮宁柔顺地依偎在裴坼身边,眸光盈盈的道。
裴坼这才反身看她,语气也转变成了柔情万千:“可是受了惊吓?本侯今晚会好好陪着你,乖。”
“既如此,本王便先行一步了。”梁璟铄微微颔首,举止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
随后又面色微变,语气和缓的对江阮宁道:“阮宁姑娘,希望下次再见,不会是姑娘身处危难之中才好。”
江阮宁凝视着他的眼睛,心中只觉可惜,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这下一次单独见安王,亦不知是什么时候。
突地江阮宁眼眸一亮,笑道:“王爷放心,阮宁保证下次与王爷见面,定不会如前两次般的尴尬情形。”
“哦?”璟铄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那笑容似乎专为她绽放。
江阮宁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未露分毫,继续说道:“日前听侯爷提及,陈医师曾为王爷诊脉开方,陈医师的医术了得,王爷吃了他的药定会见效神速。下次阮宁愿意代劳陈医师去王爷府上送药,以报王爷今日相救之恩。”
裴坼眸光微闪,却按捺不动。
梁璟铄淡然一笑,道:“那就有劳阮宁姑娘了,寒舍恭迎侯爷与阮姑娘莅临赏光。”
话落,梁璟铄再次对裴坼示意,转身离去。
望着梁璟铄月下风姿卓然的独单身影,江阮宁真想为自己的聪慧鼓掌,竟然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裴坼轻轻靠近她的身后,不轻不重地道:“就算欣赏安王,也没有必要当着本侯的面吧?”
“啧,也是,如此翩翩君子两次英雄救美,换做本侯是女子,也难保不会芳心涌动。只是某人可不要忘了,曾信誓旦旦地在本侯面前说过心里早就有了情义相许之人。”
裴坼目光灼灼地盯着江阮宁,语调放缓,继续说:“莫不是阮阮所说之人就是安王殿下……”
“怎么可能?”江阮宁被唬了一跳,赶紧解释:“我与安王素昧平生,怎么可能与他……”
“再说,安王殿下何其尊贵,岂是我这等身份之人能够敢高攀的。”
江阮宁眼眸微转,又说:“我只是担心王爷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独身一人走在街上,恐不安全。”
裴坼不以为意地挑唇冷笑:“是么?本侯竟不知这皇城之下有我皇城司在,还有歹人胆敢放肆行凶不成。”
江阮宁不服,嘀咕道:“还真会自夸,也不想想今日之事究竟源何而来。”
裴坼又是慵懒一笑,颇有深意道:“当然,本侯只会允许本侯希望的事情发生,例如今日那朱受之事。”
江阮宁大大一惊,抬眸望他:“侯爷的意思是今日之事自在你的掌控之中?甚至是你蓄意?”
裴坼并不解释,只望着月色淡淡地道:“刑部侍郎朱明坤膝下只有一子,从小溺爱无度,可是为他惹了不少的麻烦。此番,我料他依旧会为了那心头肉,甘愿卖给本侯一个人情。”
“你……”江阮宁眉头紧锁,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笃定自若的男子。
“你竟拿我设局么?”
裴坼面上的笑意缓缓隐去,双眸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深邃,他耐心地望着她,缓缓道:“我曾许诺,定会护你周全。今日之事亦在本侯意料之中,阮阮自是可以安心。”
江阮宁望着他平静的脸,心中似江潮翻涌,海浪滔天。
幸亏今日未曾鲁莽行事,未在第一时刻便向安王和盘托出所求之事。否则,以裴坼此人狡猾多变的布局,恐怕自己的一切筹谋都将暴露无遗,尽数落入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