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楚欢隽的解释,桃杳心中逐渐明朗了一些。
楚欢隽应当是早就知道了周砚与左棣互相勾结,也早早布了一局棋,一局能将周砚与左棣两人同时捉拿归案的一箭双雕的棋。
他的计划原本没有她。不巧时颐迁急着为她谈亲,误打误撞促成了她与周砚的婚事。
楚欢隽便顺水推舟,将桃杳也算作一枚棋子,划入了这一局棋中。
楚欢隽向来自信得很,所以他自信就算将桃杳推入此局中,也能保她无虞。
想到这里,桃杳倒吸了一口寒气。
不知是不是楚欢隽大发慈悲,才深入地牢,将她这条无人在乎的狗命从水深火热之际捞了回来。还将她带回自己府中,住在自己房间,用最上好的药,向她承诺一定会把她医好。
桃杳以为,照楚欢隽的性子,应该会更“洒脱”一些。
毕竟,一枚棋子而已,用过了,也走过了它应该走的棋步,发挥了它应该发挥的效用,弃之不可惜。
“我知道,现在说再多都没有用,算我亏欠你的。”
楚欢隽转过头来,又恢复了一如往常那个暖如春风的笑容:“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桃杳神情木然,她大抵还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楚欢隽为什么要向她保证。
经历了这么多,桃杳更情愿楚欢隽知情识趣的离她越远越好,不要再搅乱她本来就一潭死水的生活。
可现在他向她说什么保证、说什么承诺,完全是一副铁了心要盯着她一辈子的节奏。
桃杳的心怦怦直跳,恨自己不能说话。她暗暗想着,等能开口说话了,一定第一时间向楚欢隽表明一切,自己是要离他远远的,希望他识相点滚远。
想到地牢里发生的一切,桃杳就忍不住全身发毛。此番算她命大,逃过这一劫。若是再跟楚欢隽沾上什么关系,下一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逃出生天了。
“接下来三个月,你就暂且在我府上,安心养伤。”
楚欢隽站起身,将半遮掩在床围四周的垂幔全部束了起来,视野一下便开阔了。
出乎意料的,楚欢隽的卧房并没有桃杳先前想象的那样富丽堂皇。
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张大床,房中还摆着一张书案,一个柜子,一张花几,还有两把酸枝椅,再没有别的家具了。
轩窗上的雕花很好看,阳光从其间透射进来,便在地板上投出一片金色的画来。窗前地上放着一盆栽,不知道种的是什么,遒劲盘曲的枝干一直延伸到窗棂之上,稀稀落落的两三根枝丫上开着零星几点淡粉色的花朵。
枝干最末处,挂着一只金丝鸟笼。
鸟笼里站着一只通体洁白的鸟,大概就是方才桃杳听见的那只八哥,正歪着头好奇地朝桃杳望过来。
那八哥眨巴眨巴眼,神色狡黠,忽然扇了两下翅膀,伸长脖子大叫道:
“讨妖!讨妖!”
楚欢隽从床边桌上顺手抓了一颗瓜子,朝那八哥脑袋丢去,骂道:“白痴!别乱叫。”
肯定是楚欢隽教它学叫桃杳的名字。
桃杳不禁想象楚欢隽猫着身子在鸟笼前对八哥一字一句亲口教学的场景,心中不由一乐,也觉得滑稽可笑。
见她笑了,楚欢隽也跟着一笑,语调温柔:“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尽管提。想不想吃龙井茶酥?”
桃杳心中一动,立即回想起当日那一包零落在地上的龙井茶酥。她一块没吃,全部喂了猫。
桃杳有点心虚,飞快摇了摇脑袋,活像一只拨浪鼓。
“是我不好,害你一病就转了性,连嘴都不馋了。”
楚欢隽绕到床尾,推出来一把轮椅。
这古代的轮椅桃杳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做工如此精致,除去椅背和扶手上繁复的雕花,供人背靠处还做了十分考究的弧度。
椅座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貂绒坐垫,椅靠处也贴心的放了一只软枕,想来就算在这张轮椅上坐一天也不会难受。
“接下来这三个月,就委屈你在这把轮椅上将就一下了。要不要试试?”楚欢隽的眼神里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桃杳看着这把精巧漂亮的轮椅,确实跃跃欲试,连连点头。
可她现在是个半残,连自己移动身子都做不到,要坐到那轮椅上,须得楚欢隽帮忙抱上去。
想到这里,桃杳又连连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想要说话。
“你想说什么?”
楚欢隽又将手掌放到桃杳面前,看着她在自己掌上一笔一划清楚勾勒出“怀菱”二字,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怀菱?你是说你的那个小跟班?你想要她过来服侍你?”
桃杳点点头,眼巴巴地看向他。
楚欢隽沉思片刻,回她道:“确实,怀菱与你熟悉,更了解你的习惯喜好,总是比我府上的这些丫鬟要好的。不过,她毕竟是老时府上的人,我不好直接拉人走。这样吧,过几日我差人去时府送点礼,把她请过来。”
他还没说完便又俯身靠近过来,桃杳一时间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桃杳心里郁闷,楚欢隽怎么比她这个现代人还不在乎男女之别——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既让她住在自己房里,又亲力亲为地照料她,恐怕现在整个逸王府上下都在传他们二人的绯闻了。
待楚欢隽将她稳当安妥地放到轮椅上,桃杳咳嗽两声,示意他看自己打手语。
楚欢隽果然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她。
桃杳用食指指了指楚欢隽,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一边摇头,一边用两只手臂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楚欢隽叉着腰,满脸犹疑:“什么意思?看不懂。”
桃杳又用力咳嗽了两声,接着又把刚刚的动作再重复一遍。
楚欢隽依然是满脸疑惑,但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什么意思?看不懂。”
桃杳清楚,狡猾如楚欢隽,他心眼子那么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不是不懂,明摆着是不想懂。
所以,桃杳拼尽全力再次剧烈咳嗽三声。
楚欢隽的神情惊恐万分:“难道是今天煎的药有问题,让你积了这么多痰?不过还好,我倒是知道一个法子,可以帮助引痰,我们来试试吧。”
桃杳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引痰法子是什么,眼见楚欢隽的脸在视野里骤然放大,她仓皇失措地便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
啪的一声,打了绝顶响亮的一个耳光。
“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