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水仙根茎切碎,别碾。”
雷古勒斯止住埃文的动作,他挥动魔杖,小案板上的根茎在银光下整齐地切成一条条。等埃文学着他的步骤取材时,雷古勒斯正身继续熬制魔药。
他目光认真,搅拌的右手不自然地发颤,眼看举动越发古怪,雷古勒斯终于受不了了。
他转过头,看向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的巴蒂·克劳奇。
“行行好,巴蒂,你该把牛蛙般的眼睛放在坩埚里,而不是我的脸上。”
雷古勒斯撇撇嘴。
好友从早晨盯到现在的目光令雷古勒斯心里发毛,他非常确信巴蒂一定不知道自己昨晚的行踪,但不代表他可以完全免疫这份怀疑。
雷古勒斯相信,如果他告诉对方自己和一个格兰芬多在天文塔待了半晚,巴蒂会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逮着他唠叨半天——
而这是雷古勒斯最受不了的。
巴蒂捋了把额前的金发,他极其敷衍地搅动着魔药,嘴上不依不饶:“又来了,雷吉,这是你今天第四次转移话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是问了句‘为什么你的黑眼圈这么重?’结果呢,你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老鼠。”
雷古勒斯反驳:“我才没有,这是你的无端遐想!”
巴蒂翻了个白眼:“行吧,但我的眼睛没瞎,别告诉我你眼底下的阴影也是错觉。”
雷古勒斯被他追问的心烦,巴蒂的话总是将他的记忆拉回昨晚,梦境般的夜晚,让他想到那些真挚而温和的言语,让他想到夜风扬起的橙色,让他想到斯塔茜·德温特。
昨晚回寝躺在床上,雷古勒斯满脑子是记忆里模糊的小时候的短发女孩,和现在的德温特,听起来多像个玩笑——
他依靠黑发Alpha的面容,竟真的逐渐让记忆中的斯塔茜清晰起来。
这让雷古勒斯辗转难眠。
否则,他也不至于到了晨曦微露才睡着。
“我失眠了,就是这样。”雷古勒斯平淡地回答。
巴蒂·克劳奇显然不信他的言论,他感受到好友的不快,便停了口不再去询问这件无意义的小事。
发觉陷入了沉默,埃文从侧边瞥了两眼,他幸灾乐祸,“怎么了?告诉我你们吵架了,这样我至少能高兴一下午。”
雷古勒斯傲慢地昂起下巴。
巴蒂冷哼一声,“真遗憾,看来你只能难受一整天了,我们可没吵架,little-spanish mackerel.”
果不其然,埃文的目光立刻阴沉下来。
自从分化后,他最痛恨被人调侃信息素的气味——因为它该死的是鲅鱼味,闻起来像生物的粪便一样恶心,巴蒂就爱揪着他这一处痛点不放,时不时放出点龙舌兰点燃埃文的怒火,让他恨得牙痒。
两个Alpha开始挑衅般释放信息素。
雷古勒斯夹在他们之中,即使闻不到,但刺痛感忍不住从后颈处袭来,他咬了咬牙,厌烦地推开两人。
“安静点,可想而知你们的大脑已经不记得现在是在上魔药课——”
雷古勒斯深吸一口气。
“斯拉格霍恩看过来了,如果你们不想关禁闭的话,伙计们。”
埃文最先收回目光,没了敌手,巴蒂同样迅速拾起桌上的魔杖开始搅拌。
半分钟后,他偷瞄了上方的教授,后者正站在第一排乐滋滋地给学生讲解呢,哪儿顾得上他们!
发觉被骗的巴蒂瞪向若无其事的雷古勒斯。
“你居然向着罗齐尔,雷古勒斯——”他咬牙切齿。
雷古勒斯清理掉魔杖尖端的液体,语气无奈,“别表现的这么戏剧化,我并没有向着任何一方。
你们难道是要在教室里公然释放信息素吗,想想后果,巴蒂。这里的omega被诱导发情,别说关禁闭了,就算是开除也有可能。”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让人无处反驳。
巴蒂·克劳奇却注意到别的点,有些疑惑。
“你不是还没分化,怎么知道我们在放信息素?”
雷古勒斯半点不慌,“我是闻不到,但我清楚你们的为人,别忘了,我们是相处三年的朋友。”
这个一点也没错。
说起来,他们能成为朋友还真是让人意外。
雷古勒斯很安静,内敛,有时反复无常。巴蒂嗓门大,健谈,但他知道如何保持冷静。雷古勒斯宁愿避开聚光灯,而巴蒂则喜欢不断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雷古勒斯对他的父母怀有深深的敬意,而巴蒂讨厌他的父母。雷古勒斯喜欢阅读,学习,巴蒂则认为这些事情都很无聊。巴蒂正思考着两年后成为级长,他甚至抱怨为什么三年级不能参与竞选,而雷古勒斯对这些职位完全不在意。
将坩埚的火调小,慢慢蒸煮,锅内的魔药逐渐有型,呈现出明亮瑰丽的紫罗兰色。
雷古勒斯召起装置着碾碎好的粉末的小碗,碗口倾斜,粉末从半空直直倒入坩埚内,无需搅拌,一分钟后墨绿色的魔药就此完成了。
斯拉格霍恩正好走来,瞧见这一幕,他满意地点点头:“布莱克先生,你的魔药基础已经非常扎实了。”
“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鼻涕虫俱乐部?”
一贯的招揽手段,巴蒂都不屑搭理,虽然被邀请的也不是他。
雷古勒斯思索着,他缓缓开口:“谢谢你先生,我想我可以尝试一次。”
斯拉格霍恩脸上的笑褶更多了,他无比欣慰地道:“不用客气,这是你的天赋值得的。”
等教授走后,巴蒂才扭头看向雷古勒斯。
“你真的打算加入他的那个什么俱乐部?”
男孩将卷发挽到耳后,顺势将前者快溢出来魔药的坩埚熄火,“对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虽然有些……见人行事。”
雷古勒斯选了个恰当的词。
“他的才学是没得说的,他在霍格沃茨任教四十年,教出的学生更是多为出名的魔药师,你也知道,我对魔药挺感兴趣的。”
巴蒂耸耸肩,“没问题。”
另一边,彼得呆呆地看着满地碎成渣的魔药瓶子。
他遍体发凉,蜷缩着胖乎乎的身子,咽了咽唾沫,绝望而无助:“没,没问题,吧?”
斯塔茜抿了抿唇,她嘶了一声,在彼得万般求助的眼神下,来了一句。
“应该没问题。”
“真的吗?!!”
“对,我们只要扛过麦格的责骂,一周或者一个月的小黑屋惩罚,甚至面临开除的危机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彼得下跪望天,试图缩成一个鹌鹑,嘴里不停念叨:“完蛋了,完蛋了,麦格教授会杀了我们的……”
斯塔茜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玻璃碎片,这满屋子堆成山的碎片十几个恢复如初也没法完全修复了。
更何况她手里没有魔杖——在惩罚期间,它被麦格收走了。他们连一个恢复如初也施展不出来。
要说,为什么会面对这种惨境——
还要从早上的变形课说起。
由于昨晚熬夜,斯塔茜和赞娅特勉强在上课的前几秒进入教室,恰好被桌上化为猫咪的麦格逮个正着。
严肃的Alpha教授并未过多为难她们,警告两句,便让斯塔茜她们找位置坐下。
满满当当的教室里,只剩下詹姆斯他们后排有空位,而那正是最后一排。
赞娅特直到入座仍在倒苦水,“麦格就像人欠了她一万个金加隆,感谢她今日大开恩德,放过我们。”
她悄咪咪压低身子,生怕被麦格听到。
斯塔茜因为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失笑:“她甚至没有扣我们的分数,不是吗?”
然而,这句话几乎在一小时后一语成谶。
今天的任务是将桌上的一张白纸变成乌鸦,将死物变成死物他们了解,但将死物变成活物,大家就像失了主意一般无从实施,只能机械地跟着书本施展魔咒。
桌上的纸依旧一成不变,连被魔杖挥动时的风掀也没掀个角。
斯塔茜回忆着以前在《变形咒三大理论》中见识到的讲解:死物变化成活物,想象是必不可少的。
以纸变鸟举例,面对一张白纸,你需要想象恶婆鸟的形状,羽毛艳丽的色彩,尖尖的喙,从外到里,它的骨骼走向——将你的思想贯穿到魔杖中,感受魔力从大脑流通到手臂,延至杖芯。
“人身体通常被认为有720个穴位,如果要疏通筋脉,必然要点通一些穴位,促进血液流动。”
斯塔茜握紧魔杖,她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磅礴的魔力,将它们引领着,沉稳沿着脉络一寸寸延至手腕。
她想象着乌鸦的形状,漆黑泛绿的羽翼,黑豆般的眼睛,它的头骨较大呈球形,肋骨细长,还有发达的胸骨用来支撑翅膀——
一种灼热的温度从斯塔茜的手腕窜入魔杖中,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喊出:
“transform raven!”
下一刻,眼前的白纸被红光击中,空气扭曲,一只漆黑的乌鸦翻腾着翅膀飞出来。
斯塔茜握着魔杖的手稳重,她眨了眨眼,直到周围爆发一阵轰鸣,她的脖子被赞娅特搂住。
“斯塔茜——我的丘比特上帝耶稣梅林啊,你居然成功了!酷毙了!快教我,快教我!”
赞娅特身上的柠檬味还未散尽,配合着她渴求的大眼睛,斯塔茜觉得自己像被大大的黄色柠檬紧紧粘住。
她的心脏总算从狂跳转为平缓,斯塔茜看着麦格走近,教授欣慰地看着停到女生肩膀上的乌鸦,紧绷的唇角难得扬起。
“你的成果值得表扬,德温特小姐,格兰芬多加十分,现在你是第一个完成的了。”
其余人不愿落后,也纷纷开始努力施咒。
教室里响起了起伏不停的咒语声,泱泱吵吵的,西里斯他们转过身,大家围成一堆,试图从斯塔茜分享的成功经验找出诀窍。
“transform raven!”
没有任何变化。
“transform kitty?”
还是没有变化。
赞娅特怀疑人生地掀起白纸,瞧了又瞧,“所以是为什么?奇了怪了,斯塔茜,让我试试你的纸。”
莱姆斯忍不住插了句话,试图阻止她愈发荒谬的举动,“我想应该不会是纸的问题。”
“不不。”赞娅特极其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相信我,我会找到每一个可能因素的。”
西里斯扬了扬嘴角,嘲笑道:“别管她。”
“你在做什么,詹姆?”
詹姆斯拿过斯塔茜手中的纸,语气严谨:“我在检查这张纸和我的有什么区别。”
“……”
彼得正默不作声,他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蛙,趁着转身的功夫儿,他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巧克力的残渣留在嘴角,被他随意抹去。
我来变个什么好呢。彼得游神地想着。
他将斯塔茜刚刚提示的话记在心头,一边挥舞着魔杖,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这个口味的巧克力蛙真好吃,下午要去霍格莫德再买一点。
彼得又狠狠咬了一大口,把蛙腿吃个干净。
“transform frog!”
此时,一道赤红的咒语射入纸内。
“!!成功——”
彼得来不及惊呼。
一瞬间,无数只青蛙从桌上的漩涡里钻出来,斯塔茜几人站在桌边下意识遮住眼睛,没能被及时阻止的咒语源源不断地跳出各种青蛙。
几息之间,教室里便被蛙叫和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充斥。
麦格在讲台上大喊:“快让咒语停下——!”
斯塔茜放下手臂,从被青蛙占据的视野勉强辨析出位置,举起魔杖:“Finite!”
在一句咒立停后,全场的青蛙化作烟雾迅速散尽,一张白纸轻飘飘地落到吓傻的彼得面前。
麦格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她语气低沉:“谁的?谁的咒语?”
在一片寂静中,彼得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我……我弄的……对不起,教授——”
麦格面容严厉,她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微微颤抖。
“我不得不这么说,佩迪格鲁先生,非常遗憾,出于扰乱课堂的惩罚,看来你得去打扫一下魔药课室的坩埚了。以及格兰芬多扣五分。”
彼得畏缩地点点头,詹姆斯似乎还想为他说些什么:“等等,教授——”
此时,斯塔茜插话:“教授,或许我可以和彼得一起打扫,如您所见,我在这个错误魔咒上出了一些力。”
麦格多看了女生两眼,她清了清嗓子:“你不必如此,德温特小姐。”
赞娅特他们也坐不住了。
“教授,我也可以打扫,因为……因为我也帮了点忙?”赞娅特犹犹豫豫。
“我也是,我在彼得身边,忘记阻止他了。”西里斯理直气壮。
“麦格教授我觉得——”
麦格被耳畔一堆“教授教授”喊得耳乱,她挥舞魔咒,下一秒,所有声音都停止了。
她看着几人嘴巴被迫黏住的表情,叹了口气,眼神中却带上几分温和。
“你们的友谊请继续保持。但魔药课室禁止一次进入这么多清扫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德温特小姐和佩迪格鲁先生一起吧,下午一点去报道,我相信他们能够在今晚之前完成任务。”
“right?”
太遗憾了,我们辜负了麦格的信任。
斯塔茜站在一堆玻璃碎片中,默默地想。
耳边是彼得绝望的嘀咕:“我们要死了,完了……我还没吃到最新款的薯片,它是蜂蜜口味的……”
乍然,魔药课室的门被打开,紧接着是麦格熟悉的声音。
“可以了吗,德温特小姐,我想你们应该完成了——”
话音骤停。
斯塔茜眼睁睁看着教授的嘴巴越张越大,她从未见麦格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身后仿佛蹭地燃起一团黑汹汹的怒火,她嘴唇不断颤动,有一瞬斯塔茜以为麦格就要气的后仰过去,她用尽了平生最严厉的语气。
“佩迪格鲁先生,德温特小姐,看来我不得不让你们去禁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