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穗手一晃,水洒到了茶盏外面,水顺着桌面往下流,香穗忙扯了腰间的汗巾子擦拭。
桌上的水擦干净,香穗问狗子,“狗子哥,啥情况?我娘在镇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也不清楚,就是你娘现在给人家做衣裳呢。做的镇上人家的衣裳,她不去送,都是央我娘去送的。”
狗子平常都在外面帮闲,他对香穗家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多。
就是这次回家,见他娘去了一趟镇上,问起来才知道。
他娘说是帮大田婶子过去镇上送衣裳,说什么镇上有人找大田婶子的麻烦,她不方便去镇上。
狗子知道的不清楚,说得模模糊糊的。
香穗听了他这半句话,整得她担心不已。
狗子天黑前还得去蒋家管事那里去报到,在程家喝了两盏茶就要走。
家中只有做好的杂面馒头,其他什么都没有。
香穗去灶房拿了两个馒头让狗子带上。
“香穗你别跟我客气,馒头就不带了,去了蒋家晚上还能吃一顿饭,大户人家下人吃的也不差呢。”
狗子别了香穗,慌着往城西去了。
香穗将独轮车推家里,啥也做不下去。
她娘往常也就去镇上绣坊卖几张帕子几个荷包,她能跟谁有矛盾?
现在不过接点做衣裳的活,难道是跟镇上的针线娘子有矛盾?
她娘针线活好,不知不觉间抢了镇上针线娘子的活,他们气不过要找她娘的麻烦?
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香穗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蹙着眉头,纠结要不要回去一趟。
程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愁眉苦脸的香穗。
这个时候,香穗应该精神抖擞地等着去严家学武,而不是愁苦地坐在院里。
他回去东厢房换了衣裳,走到香穗跟前问,“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香穗见程乾换好了衣裳,她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勉强一笑,“没什么。咱们去前面吧。”
这样子一看就是有什么。
香穗不说,程乾也没有多问,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香穗一眼,转身走去了前面。
练武的时候,香穗频频出错,连严雄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人都看出了香穗的不正常。
练武结束,严雄走到香穗跟前,问:“香穗,你咋了?卖豆芽的时候有人欺负你?”
严雄关心香穗,香穗也真心地笑了,“没有。”
“那你是有其他的事儿?”严雄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
“没有啥事儿。”香穗说着就往门口走,“我忘了做晚饭了,得赶紧回去做饭。”
“穗儿,忘了做晚饭了?”灶房里袁婶子伸着头问,
他们离灶房还有段距离呢,也不知道她耳朵怎么那么灵光。
香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袁婶子开口留他们,“那你跟郎君就在这里吃吧,我做得多啊。”
“不用了婶子,一会儿就做好了。”香穗很怕袁婶子留下她在这里吃饭,加急脚步往前走。
出了严家的门,剩下程乾、石铁跟她三个人。
程乾不说话,石铁看香穗一眼,又看香穗一眼,似是有话要说。
香穗急着回去做饭,倒是没有发现石铁对她有话要说。
香穗进了程家。
程乾留在门口叫住了石铁,“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石铁确实是有话要说,又怕说出来不是那样,因而不知道要不要跟程乾说。
“有什么话别磨磨唧唧的。”
程乾清冷,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他这么绷着脸一催,石铁就说了出来。
“今儿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从你家出去个男子,步履匆匆的。穗儿……”
穗儿,如此亲昵?
程乾原本认真听着,他一听石铁叫香穗,穗儿,冰冷的眼神唰地一下就射了过来。
石铁忙改口,“穗娘子今儿心不在焉,是不是跟那人有关系?我原想说的是,若是那人有什么也不用怕他,咱们那么多人呢。”
石铁学了几天拳脚,有些蠢蠢欲动,
程乾收回视线,轻声问:“那人多大年纪,穿着打扮如何?”
石铁将他看到的都一一说了出来,“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平常的帮闲打扮,头戴巾帻,穿着灰色的短褐。”
程乾对石铁拱手:“多谢,我知道了,我回去问问她。”
石铁走之前,凑到程乾跟前小声说:“若是要去揍人,记得叫上我。”
程乾看了他一眼,他嘿嘿了两声,跑走了。
香穗在灶房忙着做饭,程乾站在窗户门口盯着里面看了一会儿,回了东厢房去读书。
一如往常一样,两人吃饭,洗漱。
洗漱过后,程乾站在东厢房门口迟迟没有回屋。
香穗出来倒洗脚水,看到程乾还在外面站着,她猛然间想到她娘拿来的那个包袱。
狗子哥说是两双鞋子,她用手摸了一下,好像是一双大一双小。
不知道她娘是不是也给程乾做了一双。
香穗将洗脚的木盆放到水井边,走到程乾跟前说:“郎君,等一下。”
程乾嗯了一声,站在那里没有动。
香穗跑去堂屋,将包袱拿出来解开,包袱里包着两双鞋子,香穗依稀能看出是一双女鞋,一双男鞋。
香穗重新将两双鞋包起来,抱着出了堂屋。
“郎君,我娘给你做了一双鞋,你试一试合不合脚?”香穗将程乾的鞋子拿出来递给他。
给他做的鞋?
程乾看着香穗手中的鞋子,不自觉地动了动脚趾头。
他脚上的鞋子是他去岁春在街上铺子里买的,他脚长得快,现在穿着感觉有些挤脚,大母脚趾头那里快顶烂了,因着还没有烂,所以他还穿着。
突然之间,香穗的娘给他做了一双鞋子,是不是上次过来的时候发现他的鞋子小了。
程乾的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动,这是他娘去了之后,头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关怀。
崭新的,雪白的千层底,藏青色的面儿。
程乾接过香穗手中的鞋子,沙哑地开口:“今儿伯母来了?”
“没有,让隔壁的邻居捎过来的。”香穗声音里缺少往日的活力。
程乾眼皮微动,石铁遇到的人就是她的邻居吧。
程乾肯定那邻居定然是给香穗说了什么,若不然她不会这样一副蔫蔫的样子。
香穗不说,他也不好追着问,于是扶着墙,就将新鞋子穿在了脚上。
穿好后,下地踏了两步,正正好,脚前头还有些缝隙,程乾估摸着穿一年应该都不会小。
鞋底有些硬,新鞋子的鞋底都是硬的,程乾很开心,脱下来拍了拍鞋底的灰尘,对香穗说:“刚刚好。”
“嗯,那就好。”
香穗抱着自己的鞋子回了西厢房,连晚安都忘了跟程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