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世昌待在家不舍得离开,田立人把他喊到自己的书房。
“爹,我教学子时总不免想到咱们在京城遇到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又如何能教得了他们?爹,你不是要让田骄出去学艺吗?儿子也想去,儿子想出去找找答案。”
田立人知道儿子尚且年幼,京城的事对他冲击很大。沉思半晌,道:
“若是想去便去吧,和你娘好好说。”
罗氏追问田世昌究竟发生了何事,田世昌跪在母亲面前亦是垂泪不止。
“娘,儿子只能说爹爹在京受了天大屈辱,读书人的傲骨在权贵面前就是笑话。儿子想出去看看这天下是什么样的,和书里教的为何如此不同。娘,我和老二一起出去,互相有照应,您就放心吧。”
那一夜田家三人各守一屋,都无心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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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芳可没想到这俩孩子回趟县城还给自己带个人回来。
王肃紧张到不会呼吸。抱拳道:
“我……今日来得唐突,张娘子莫怪。”
张秀芳见人紧张成这样,好奇心就起来了,给他倒杯茶,道:“远道而来,先坐下喝杯茶吧。”
田世舒虽然想看现场直播,奈何条件不允许。
且她一回来就被兰花拉着说昨日家主夫妻和大公子闹矛盾了。
田世舒惊讶得很,这是说她家?
她把拉的一大车的东西分派好,拎着给她娘买的枣子一路跑到成韵院。
她在院子里调整了一下呼吸,推门先去看她娘,她娘一向好猜,想撬开她爹的嘴可不易。
罗氏双眼红肿,无精打采的,在那做针线。
她把东西放旁边,蹲下看她娘做的东西,居然是加了棉絮的。
“娘……”
“你大哥、二哥要去嵩山拜师学艺了。”
“噢。啊?大哥也去吗?”
原来如此。
“娘,这是好事,你别难过。你若想他们了,咱们就去探望他们好了。”
“就知道你也是个心野的。家里不好吗?都想往外跑。”
“娘~~孩子只有离开父母才会长大啊。只有出去了,才知道爹娘替我们挡了多少风雨。”
“就你嘴甜。唉……我这里没事,去看看你爹吧。”她到底心疼自己男人,这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吃东西。
田立人的书房是最后收拾出来的,为了推车方便,把门槛都撤了。
田世舒轻手轻脚的端着茶盏进来,见父亲在写字,便把茶放在他右手边,麻利的给他砚墨。
田立人没抬头,“出去就忘了时辰了,不知早点回来!”
田世舒偷眼看她父亲,见他爹正瞅着她,被抓了现行,立马正色道:“女儿错了,让父亲担心了。”
“哼,屡教不改。”
“爹……你也舍不得哥哥们?”
“哼,不在身边还清静点。”田立人傲娇地道。
“就是,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女儿和弟弟承欢膝下,让他们嫉妒去吧。”
“巧舌如簧。田骄哄好了?”
“嗐,多大点事,不至于。”田世舒呵呵笑,“爹爹喝杯茶吧。”说着把他的笔拿过来,把茶盏递给他。
“你呀!”田立人叹口气。
“爹,这两日腿可有疼过?”
“不疼了。”
“您可别忍着,还有啊,别以为不疼了就是好了,您离下地走路还远着呢,必须养半年以上还记得吧?您这伤可重着呢。”
田立人再叹:真正的管家婆回来了。
“爹,你不耐烦我了?”
“没有。”
“有。我都看见了。”
“好,好,你说有就有吧。”
“爹……”
“唉……爹错了。”
“嘿嘿,爹,您看这每日写写画画的,时日久了,是不是很无趣?”
“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是我们,女儿有个主意,爹爹一定喜欢。不过这事不急,一直说请工人们吃饭,一直欠着呢,等夏种结束了,可得兑现了。”
田立人点头,“回头我和李管事商量个日子。”
田世舒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句“爹爹因何事不能开怀?”
田世舒推着父亲出了屋门,“这会阳光正好,咱们晒会太阳吧。”
田世舒把轮椅调成躺椅,让老爹能舒服点,尤其是他的腿,得小心呵护。若是在现代,这腿是要打钢板的,如今没这条件,也不知道能恢复几成。
虽然已是傍晚,可依然天干物燥。
田世舒拎了桶水洒在院子里。
田立人的眼神一直追着女儿的身影,满心里都是欢喜。
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可他并不后悔。若是重来,他也依然会做当日的选择。
他可以受委屈,可他的妻子儿女不可以。
四十不惑,他拥有的不多,贪恋的不多,家人算一个。
“爹,以前怎么没听说您在嵩山还有朋友?”
田世舒坐在父亲身旁的石凳上,一边倒茶一边说话。
“你爹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有亲朋故交不是很正常?”
“可您的朋友不应该都是志同道合的文人吗?”
“文人啊?想不开了或者想得开了也可能变成僧人啊!”
田世舒诧异,“爹爹竟然认识这样的人。”
“他是你的师伯,天资不凡,早就中举了,可后来就没了他的消息,为父这次进京听同乡说起他,人各有志,想来他也遂心如意了。”
“这样啊,那正好,兄长们先去寻人,若寻到了,等爹爹腿好了,咱们也去嵩山,女儿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千年古刹呢!”
“哈哈好!你呀!是不是想看人家的少林十三棍阵?一个女孩家整日里想着舞刀弄棍!”
“呵呵 ,知女莫若父。”
“行了,你不要在这聒噪,我眯一会儿,你去别处玩吧。”
田世舒起身,朝屋里喊:“娘,我被爹嫌弃了,走了哈。”
屋里屋外的两口子嘴角一抽。
田立人挥手:“聒噪!”
田世舒出门后,叹口气,“田世舒啊,你是真怂啊,啥都不敢问。”
怂蛋田世舒去找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