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弘瞻生病,甄嬛嘴角急得起了泡,好似锥心一般的疼痛她也顾不得了。
她恨不得能替弘瞻受了这罪。
有人在害她的孩子,就像她害她第一个孩子那样。
温太医一边要忙着配合诸位太医为太后诊治,一边又要照顾她和七阿哥,还得兼顾沈眉庄的胎,整个人恨不得分成八瓣儿用。
甄嬛守在七阿哥的摇篮旁,眼眶微红,那悲伤的模样给她平添了几分破碎感,温实初见了也于心不忍。
“有人害本宫的孩子!”甄嬛定眼在温实初身上。
“实初,你说过的,你说过要保住我的孩子,如今他如此痛苦,你一定要想想办法。”甄嬛祈求道。
“娘娘,七阿哥这病来得凶险,恐怕不好治,微臣只能尽力一试,七阿哥实在太小了,又是双胎之一,先天情况比一般的孩子要弱上一些。”温实初低眸,十分心疼地说。
甄嬛脱了护甲,却也不敢触碰孩子。
“他才刚满月,还没来得及体验这世间的快乐,再这样烧下去,本宫怕是会失去这个孩子。”
“微臣会与李太医一起商量对策,如今不敢轻易用药,还得用旁的法子给七阿哥降温才是,请娘娘用湿帕子沾了酒擦拭七阿哥的腋窝、额头、耳后以及后脖颈处,希望如此能起到一定效果。”
“你说的这些本宫会立刻去做,一切就都拜托你了。”甄嬛眼含希冀。
“是,微臣定会尽力救治七阿哥。”温实初的身子又躬下去了几分。
沈眉庄在采月的搀扶下来了启祥宫,看到甄嬛痛苦的模样,她跟着一起落了泪,又帮着甄嬛给七阿哥降温。
安陵容也来了启祥宫,她对甄嬛道:“弘晟和元昭小时候都发过热,我也是用的这般法子,听温太医说,七阿哥是中毒所致?”
此时,养心殿。
“混账,那个奶娘查清楚没有?”
“奴才在奶娘的住处搜出了一瓶药,经太医院的太医查验,那竟是一瓶能使人高热的毒药,弘瞻阿哥高热不退,并非感染了奶娘身上的风寒,而是中毒所致。”夏刈单膝跪地,低头向皇帝汇报。
“至于那奶娘被杖杀前暴露了十四爷的事,纯属巧合。”
“混账!”皇帝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轻颤。他双眼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威严的面容此刻因愤怒而略显扭曲。
夏刈把头埋的更低,不敢直视皇帝。
苏培盛顿时汗流浃背,额头上冷汗不止。
皇帝一怒,血染千里。
“药从何处而来?”皇帝低沉的声音好似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夏刈喘不过气来。
他战战兢兢道:“奶娘都是内务府选进来的,进来都搜过身,宫外的一切保证带不进来,此毒恐怕不是奶娘自己的,而是有人蓄意谋害,至于幕后黑手,奴才办事不力,还未曾查到。”
“滚!继续查,让太医院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太后和七阿哥。”皇帝将桌上的御笔一甩,起身背着手走出养心殿。
“皇上,您这是要?”苏培盛壮着胆子上前问道。
“去寿康宫!”
……
“温太医都说了吗?”沈眉庄蹙眉问。
太后病了,温实初还要同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起商量治疗太后的医方,没想到还有时间同宸熙娘娘说这些。
安陵容思索后说:“本宫还听说皇上那边查到这药不是奶娘从宫外带进来的,那么这药便一直都藏在宫里,是有人要对付懿贵妃姐姐呢。”
沈眉庄道:“宸熙娘娘说的对,一定是有人害懿贵妃。”
甄嬛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发现他没之前那么烫了,一颗焦躁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不管是谁,本宫绝不放过。”甄嬛眼神凌厉,语气坚定道。
安陵容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七阿哥和沈眉庄后道:“我还要和敬贵妃协助皇上调查夜宴下毒一事,就不多留了。”
夜宴下毒一事最开始是皇帝自己在查,可是查来查去都没查出个什么名堂来,侍卫们在宫里晃荡也不方便,最终这事儿还是落在了敬贵妃和安陵容身上。
毕竟夜宴布置是敬贵妃主导,因此查毒一事以安陵容为主。
当初她让人换了浣碧的神仙玉女粉,因为皇后一直在浣碧所用的神仙玉女粉中掺麝香,她将浣碧的神仙玉女粉中的麝香剔除,再暗中让小草给她吃改良过的助孕药。
浣碧身子早就坏了,强行有孕也不能生下来,但此举可以让浣碧与甄嬛决裂。浣碧小月子后,掺入麝香的神仙玉女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妆台上,她如今日日都用着。
事实证明,浣碧果然恨上了甄嬛,在甄嬛儿子的奶娘身上做文章,差点害死了甄嬛的孩子。
而皇后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安陵容可没给浣碧任何毒药,浣碧塞进奶娘房间的毒药不可能凭空产生。
还有那当着太后的面,喊出十四爷薨了的奶娘,当真是因为太后杖杀她,她才一时兴起报复太后吗?
奶娘的儿子如今也才不到半岁,她不怕太后出事,皇帝诛杀她全家吗?
除非在皇帝开口之前,就已经有人威胁要杀她全家了。
安陵容分析着这些事的过程,越品越觉得有意思。她这盘棋,似乎大家都是棋子,大家也都是执棋人呢。
“娘娘,太后娘家乌雅氏那边递了帖子,说乌雅氏的嫡女乌雅·长菁要入宫看望太后。”
乌雅·长菁?
上辈子可没这个人的存在。
是太后还是皇后的意思?
“让内务府那边去回禀皇后,此事应由皇后出面,本宫和敬贵妃只是协理六宫,皇后才是后宫的主子。”安陵容想了想,决定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回给皇后。
当然她很期待乌雅氏能有人进宫,毕竟她上辈子跟了皇后那么多年,对皇后的脾气不说十分了解,但也知道八分。
皇后的福晋之位曾经被自己的亲姐姐截胡,现在她又如何能够忍受太后再度动用家族里的女人进宫来,跟她抢皇帝的恩宠?
不过,乌雅·长菁还非进宫不可。
如此才能恶心了皇后,又消磨了皇帝和太后不是?
*皇后与太后对峙
太后躺在床上,精神状态很差。
“老十四,额娘的老十四……皇帝……皇帝,他可是你亲弟弟,老十四。”太后双眸虚掩,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或许是感受到了身旁有人来,她强撑着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皇帝。”太后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皇帝此刻即便是心里再不快,也要顾及些自己的老娘,他放柔了声音:“额娘,你好生些。”
太后却并不领他这份情。
她抬手触向皇帝,皇帝连忙抓住她这双保养甚好却也抵不过岁月摧残的手。
“皇帝,你跟哀家说实话,老十四,是不是你?”
皇帝一把将太后的手放下:“额娘,朕看你是糊涂了。”
“朕要真想杀,还用等到现在?”
“老十四死于他的放纵,朕不忍额娘再为此劳神,已经许老十四以亲王的规制厚葬了。”
皇帝心里钝痛,他这辈子已经年至半百,却没真正得到过额娘的疼爱。他是真的想额娘对他像对老十四那样,可是额娘到现在也不明白,仍旧偏心。
他的眼眶已有润感。
或许额娘是真的恨他吧,恨他曾经是佟额娘的儿子。
“皇帝……”太后神情悲戚,你竟然不让哀家去见他最后一面,你好狠的心啊!
“额娘好好休息,太医都是国手,定会让额娘好起来。”皇帝起身不再与太后面对面。
皇后端着药从外头进来,见了皇帝,微微福身行了礼。
“太后就交给皇后照顾了,朕前朝还有些事,得空了再来寿康宫。”皇帝面色柔和地看了眼皇后,转身便出了寿康宫。
“你来做什么?”太后刚恢复的精神在看到皇后那一刻又瞬间回落。
“当然是来照顾姑母,臣妾虽是大清的皇后,但论私臣妾该叫您一声姑母。”皇后微笑着说道。
那笑不达眼底,看起来极为渗人。
“跪下!”太后呵斥皇后。
皇后顿了顿,终究为了孝道而忍,将药碗交给竹息姑姑。竹息姑姑带着剪秋等一干宫女退了出去。
“皇额娘,在您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姐姐当年如此,如今我亦如此。”皇后冷冷道。
太后怒视着皇后,不肯领情。
“你瞧,如今本宫依旧是皇后,而您守着太后的宝座,只是您这身体若是再病下去,乌雅氏没了太后的庇护,您猜会怎么样呢?”皇后噙着笑,那笑容有些凄厉。
太后怒道:“你走,哀家不想看见你。”
“可惜了,您竟然妄图从宫外找族中女子来碍我的眼,从前姐姐也就罢了,如今您还当本宫是当初那个毫无底气的庶女吗?”皇后质问着。
太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料理皇后,皇后说得没错,为了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她不得不出手保住宜修的皇后之位。
“你这个毒妇!乌拉那拉氏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女儿?”太后拼着力气,咬牙道。
“这宫里多少冤魂是你造成的,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从前芳贵人的孩子、欣贵人的、富察贵人的、还有懿贵妃的孩子,哪一个没有你的手笔?”
“本宫是毒妇,那姑母是什么?”皇后瞬间冷了脸。
“姑母可还记得,当年明明是先进的王府,皇上也向我承诺过,只要生下儿子,便给我请封福晋之位,可后来呢?臣妾等啊等,等来的是姐姐进王府,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抢走了我的福晋之位,抢走了皇上,姑母可曾对我有过半点怜惜?”
“就因为我是个庶女,所以就不配吗?”皇后双颊落下泪痕,控诉着太后的偏心。
一时之间,太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后的质问。
她当年答应觉罗氏的请求,只要柔则能顺利入四阿哥府,成为四阿哥的嫡福晋,就从觉罗氏族中选出一嫡出女儿作十四阿哥的侧福晋。
这是她和觉罗氏之间的交易。
柔则占了原本宜修该有的位置,岂料柔则没有管理后宅的才能,又死于难产。
乌拉那拉氏在后宫中必须出一位皇后,于是她便暗中推了宜修一把。
宜修终究成了嫡福晋,四阿哥继位后,宜修顺理成章成了皇后。
这些年皇帝待宜修不薄,皇后的尊荣她一点也没少过。可宜修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笑容腼腆、心地善良的人了,自弘晖死后,宜修就疯了。
她心里清楚,因此一直对宜修心存愧疚。
但这一切却助长了宜修的疯狂,她早已经控制不了宜修了,只能尽量维护着家族的尊荣,亲自做宜修作恶的保护伞。
她是爱新觉罗氏的太后,是整个大清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贵的人。
为了维护皇权,她舍弃了爱人,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了。
到头来她护着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两族的尊荣。
她是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的太后。
“姑母如今这模样,哪还有力气来管本宫?姑母还是好生养着身子,想想怎么挽回皇上的心吧。”皇后眼含嘲讽之意,起身绝尘而去。
太后愈发悲痛,她只觉胸口阵阵钝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竹息赶忙端了刚热好的药进来伺候太后服下。
等太后气顺了,竹息才道:“奴婢的娘娘诶,您得养好身子才成啊,奴婢瞧着心疼。”
太后吃了颗蜜枣,压制住嘴里的苦味。
“都怪哀家当初太过手下留情,这才一次次助长了皇后的气焰,如今哀家已经无法压制她了,她就是个疯子。”太后喃喃道。
“皇后毕竟是国母。”竹息低声道:“皇上轻易不会动她。”
“若是皇帝知道她当年都做了些什么事,乌拉那拉氏还有什么荣耀可言?皇帝一定会废后。”太后沉叹一口气道。
“竹息,哀家的十四死了,哀家自知时日无多,哀家从十几岁起就在这宫里斗来斗去,到如今都五十年了,哀家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