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过后,云暮正给梁文帝研墨,他突然递了一本奏折过来:“此事你怎么看?”
那些奏折她都看过,只看了前头的几个字就知道是裴然的折子,无非是想推迟摘星阁动工的时间,让钦天监再择一良日之事。
窗户没关稳,被风吹开了一道缝隙,冷风直往屋里灌,冻得云暮打了一个哆嗦,她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大雪连下几日,积雪没过脚踝,今日终于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
云暮关紧了窗,隔绝了化雪时的冷意。裴然同她没有利益冲突,拨钱更是爽快,云暮犯不着和他作对,况且他的思虑并非没有道理。
“皇上,京城雪花虽不及燕山那般大如席,可到了深冬,别说水,就连地面都结了一层冰。摘星阁工程不小,冬日动工只怕更劳民伤财。”
梁文帝对此无所谓,只想越快完工越好,最好能在明年生辰前建成,到时万邦来朝,尽显大梁国威。
“国库充盈,无需担心。”
“钱财易得,凿冰取水建楼却难,地基打不好,万丈高楼顷刻就会轰然倒塌,裴尚书也是为了您着想。”
梁文帝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最后还是在裴然的折子上写了个准字,他不敢赌。
“皇上,秦王求见。”
梁文帝搁下笔:“快传。”
云暮知晓等会儿人少不了,识趣地退了出去,路过沈聿明身边时,他突然开口:“本王有东西落马车上了,云大人替本王跑一趟吧。”
云暮疑惑地朝他身后看了看,没见文竹。
“一来就使唤朕的人。”
沈聿明笑眯眯地行了个礼:“谁叫儿臣忘性大呢。”
云暮的脚才踏出殿外,就看到一个背影匆匆离去,她吩咐正要进去伺候的黄如海:“等会儿不管谁来了,只要带了吃的,都给本将军扣下。”
“是。”
怕黄如海拦不住贵妃,云暮匆匆往宫门走去,见文竹坐在马车外对着里头讲话,心里有些疑惑。
对方见了她立马跳下了车,“见过大人。”
云暮嗯了一声,还没等她说话,车帘被人从里掀开,十五探出个头,惊喜道:“大人!”
云暮瞪大了双眼,“十五?这两天在王府过得可好?”
十五拉着云暮的手把人往马车里带:“夫子身体不适,今日不用去学堂。已经两天没见过大人了,十五便跟着王爷一起来了。”
他拍了拍肚子:“这几日吃得可好了,钟叔还教十五学武!”
文竹在外头轻咳了一声,十五才知晓他说错了话,但云暮也没太在意。
“大人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府,若是有不认识的人去学堂接你,莫要跟他们走。过几日冬至,若能抽出时间,大人带你去看花灯。”
来之前王爷已经和他说过了,他虽难过,但也知晓不能任性,于是仰起脸应了声好。
又和十五说了些话,云暮才原路返回,才到门口,正好迎面撞上贵妃和三皇子,云暮挡在门前,把人拦下。
贵妃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皇上醒了,本宫特来看望,云大人这次还要阻拦吗?”
云暮指了指红袖手里的食盒:“下官不敢,只是从今日起,任何入口的东西都要查验过后才能呈到皇上面前。”
贵妃眉眼凝聚了一层冰霜:“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宫要下毒谋害皇上?”
云暮的头低了几分,“下官不敢,只是宫里人多眼杂,怕娘娘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次贵妃没往里头加写不该有的东西,经得起查,她嗤了一声,“你这条狗当得还真是称职。”
“东西给他,我们走。”
云暮接过红袖递过来的食盒:“事关皇上,下官自然得多加上心。”
贵妃还想再说几句,三皇子晃了晃她的手:“母妃,走吧,别让父皇等久了。”
又落后贵妃一步,朝云暮歉意一笑:“云大人,母妃也是担心父皇,你莫要怪罪。”
云暮道了一声不敢。
三皇子又看了他一眼,才抬步追上贵妃。
云暮把食盒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拿去温着,等会儿本将军再验。”
贵妃进门看到沈聿明时,眉间狠色一闪而过,在二人看过来之前,换上了和煦的笑,就连站在她身旁的沈承熙都没有察觉出异样。
两人行礼过后,梁文帝手心向上抬了抬,“起来吧,赐座。”
贵妃在看到榻上的沈聿明时,未语泪先流:“你是明熹吧?多年不见,本宫都认不出来了。”
“也怪本宫没本事,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你的下落,你在外面受苦了。”
挑事的来了,沈聿明终于提起点兴趣,闻言扭头看向她:“贵妃娘娘风采依旧,只是可能年纪大了,眼力不行,毕竟父皇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儿臣。”
贵妃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面上却娇娇柔柔地说道:“皇上,您瞧瞧明熹,真是牙尖嘴利。”
梁文帝笑道:“他和他母妃一样,这张嘴啊,得理不饶人。”
云暮拿着一个雕花木盒走进:“王爷,您的东西取来了。”
沈聿明接过,直接打开,一股药香扑鼻而来:“父皇,这是五十年的老参,是儿臣去年在涿州的深山中寻得,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望父皇笑纳。”
五十年的野生人参,万金难求。
他当年没护住他们母子,沈聿明不仅没有怪他,反而还给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梁文帝大为感动,把盒子递给云暮:“皇儿有心了,赏!”
贵妃想起她被扣下的汤,脸色一沉,梁承熙和她母子连心,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对她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还是别扫兴为好。
云暮走了没多久,沈聿明见梁文帝面露疲色,便起身告辞,忍耐已久的贵妃巴不得他以后再也不进宫。
人才走,贵妃就起身坐到梁文帝身旁,状似无意和他告起云暮的状,撒娇道:“皇上,就让臣妾在勤政殿侍疾吧,云大人也有公务处理,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您。”
梁文帝拍了拍她的手:“贵妃,不是朕不允,只是此毒发作之时格外吓人,你还是留在长乐宫等朕病愈吧。”
“况且皇后身体不适,你还要协理六宫,在勤政殿多有不便。”
不管贵妃如何撒娇卖痴,梁文帝都没有松口。
“朕还有事,你和承熙退下吧。”
见他决心要戒掉米嚢花,贵妃的心沉了沉,心道,绝对不能让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