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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七,巳时整,伴随着一道闪烁夺目的电光,积蓄了三天的乌云终于开始倾泻。

哗啦啦啦!

暴雨开始了。

李初五坐在河边临时搭起来的竹棚下,两手捧着一大块西瓜,盯着河堤。她使劲儿咬了一大口沙瓤西瓜,口中咕噜咕噜了一阵,嘟起嘴巴,腮帮子像只松鼠一样鼓囊起来;然后脖子一缩、一伸,噗噗噗噗噗,一串西瓜子便连珠线般射了出来,落在河水里,激起一阵涟漪。

“曹师兄可真会安排人干活,让我看河堤,让岁岁去看山崖。分明就是想棒打鸳鸯,分开我们俩。”李初五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

曹操提前带着人围着村子,巡查各处山谷、洞窟、河堤、飞岩、地缝,每处危险点都安排了人看管值守。像李火旺、白灵淼、李岁、吕秀才、李初五这些身怀仙术的,都分到了最危险、最关键的地方。李初五就分到了河边。

暴雨刚开始下,河水还不见明显上涨。李初五百无聊赖,捡起吃完的瓜皮,当做水漂打了起来,边打还边唱: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咕嘎,咕嘎,真呀真多呀,数不清到底多少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时间流逝,到了午饭时分,雨势仍不见减小,河水也逐渐上涨,逐渐变得浑黄起来,夹带着树枝草叶奔腾而去。

李初五下了一碗面条,挖了一大勺猪油,狠狠地搅拌一阵,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忽然放下碗,看着滚滚的河水,叹道:“可惜岁岁不在这儿。她要是在这儿,不然我精心收藏的水猴子故事大全,肯定能把她吓得花容变色。”

李初五放下面碗,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空白的黄符纸,伸出两只葱白的手指,左右齐挥,画出两张龙飞凤舞的符篆。

李初五接着伸手一指,两张符登时冒起红烟,顷刻间便烧成灰烬,落在地上的黄泥上。灰烬蠕动一阵,聚拢起两坨黄泥巴。黄泥巴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捏着一样,逐渐显出了躯干、四肢,像两个迷你小人一样站起身来。

接着,两只小人用刚长出的双手,互相捏着对方的脸,头发、耳朵、脸颊、眼睛、鼻子、嘴巴,不一会儿功夫,两只小人五官便浮现出来。接着,两只小人从地上捧起黄泥巴,互相糊在对方身上,变作衣服。李初五一碗猪油拌面吃完,两只小人已经变成人形,左边那只是李初五,右边那只是李岁。

小人一跳,跳到李初五腿上。小李初五和小李岁肩并肩坐在一起,面对着滚滚“黄河”。小李初五伸出一只手,指着“黄河”,大李初五开口说道:“岁岁,你看这条河,好浑的河水,好急的河流啊。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淹死在河里。”

李初五又夹着嗓子,模仿李岁银铃般好听的声音,说道:“呀,初五姐姐,你别吓唬我。”

说着,小李岁伸出粉嫩的小拳头,捶打小李初五的心口。

“真的,我可不是在吓唬你。在河里被淹死的人会变成溺死鬼,也叫作水猴子。他们的头发变的像水草一样又宽又长,绿油油的散在水里;他们的双眼充满了鲜血,分不清眼白眼黑,他们的鼻子早就烂掉,只剩两个黑黢黢的孔洞;他们的皮肤被泡的浮肿发白,像牛奶一样毫无血色;他们的手指乌漆嘛黑的,指甲像鱼钩一样弯曲,硬的像铁一样,勾住你的衣服就不放开。”

李初五越说声音越低,越讲水猴子越吓人,讲到最后,小李初五悄悄伸出一只手指,弯曲成钩,绕到小李岁的背后,悄悄勾住了她的衣襟。

“初五姐,你别瞎说,这水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吓人的东西。”小李岁害怕地说道。

“我可不是在编瞎话。你知道吗,别看水猴子长得吓人,其实他们是很凄惨的,也都是可怜人。”李初五假意叹了口气。

“可怜?他们怎么可怜了?”小李岁好奇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啊。水属阴,溺死之人阴气入体,不得安宁,下不了阴曹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啊,这么可怜啊。”

“是啊。他们可都是可怜人啊。要想超度为安,转世投胎,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啊?”

“水猴子会趁人下河游泳、打渔的时候,悄悄地绕到这个人的身后,伸出他们又长、又细、又黑,弯曲地像鱼钩一样的手指,悄悄地、悄悄地,勾住这人的衣襟……

“等到勾得结实之后,便逐渐用力,将这人拉进水里。这人只会感觉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他会拼命地往岸边游,可是越游越远,越游越远,怎么就是靠不到岸边。

“一直游到筋疲力竭,实在没劲儿了之后,水猴子就会突然用力一拽,将你拽进水底,狠狠地将你按在水下!你在水下只能看到水猴子鲜血一样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你想叫喊,但是水猴子鱼钩一样的双手死死地拽着你,你一张嘴就被浑浊的河水灌进嘴里;你想挣扎,水猴子的头发死死地缠着你的双手双脚,让你动弹不得。”

李初五的声音细如蚊蝇,言语内容却逐渐诡谲,小李岁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等到你意识模糊,要淹死在水里的时候,你就会听见水猴子说:”小李初五凑到小李岁耳边,轻声说,“你替我当溺死鬼,我就能投胎去了哦~”

李岁吓得瑟瑟发抖,咕咚咽了一大口唾沫。

忽然,李初五惊恐地大喊:“岁岁,你的衣服被水猴子勾住了!你看,你快看!”

小李岁吓了一跳,用力一扯,发现袖子果然被勾住了,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跳了起来,扑到小李初五怀里,紧紧地搂住它的脖子,头深深地埋在它的胸口,身体抖如筛糠,难以自制。

小李初五顺势就抱住了小李岁。

“别怕别怕,没有水猴子,是我逗你玩呢!”

小李岁仔细一看,发现勾住自己衣服的居然是小李初五的手,登时大怒,还未发作,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和小李初五搂搂抱抱的,转气为羞,涨红了脸。

小李初五伸手轻轻地拍着小李岁,嘴巴凑上来小声地安慰道:“岁岁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乖。”

“你坏,拿水猴子吓唬我!”小李岁嗔怪道。

李初五一人分饰两角,就像玩洋娃娃的小孩子一般,演绎出一幕情侣你侬我侬的戏码,玩的不亦乐乎。

“岁岁,你身上好香啊……”

“哪有,初五,你别乱闻,好痒啊……”

“嘿嘿,嘿嘿,你真的好香啊……”李初五笑地愈发痴迷,小李初五配合她的动作,脸凑在小李岁身上来回地吸着。

突然,漆黑的乌云间骤然闪亮,紧接着便是库嚓嚓!响起一声炸雷。

李初五被吓了一跳,两只黄泥小人登时摔在地上。小李初五和小李岁被摔得够呛,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李初五大怒,站起身来,指着苍天,破口大骂道:“你这破乌云,打的什么劳什子雷,给姑奶奶吓一大跳!”

库嚓嚓!又是一阵强光闪过,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劈在河边的一株参天大树上。

咔吱咔吱,伴随着一股剧烈的木柴焦糊味,这株足有两人环抱粗的大树由根部截断,晃晃悠悠地砸在河里。

“诶哟!”李初五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心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旋即,她立刻反应过来:“诶哟我的老季灾啊,这雷电莫不是来劈我的?季灾元君在上,弟子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季灾元君在上,弟子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李初五双手合十,不住祷告着。

库嚓嚓!又是一道惊雷炸响,这次电光闪过,劈在了别处。

李初五如释重负,抹了一把额头,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原先烧断的大树横在河中,阻断了河流。李初五见状,赶紧抽出符篆,龙飞凤舞地画出草上飞、神力符和避水诀三张符篆,抄起铁锹,冲上去清理河道。

库嚓嚓!库嚓嚓!天上闪光不断,雷霆万钧,震慑人心。

李初五一边清理焦黑的大树,一边心想:好大的闪电!这是有什么大恶人,惹恼了上天,或是有人在这儿赌咒发誓,糟了天打五雷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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