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听了好半天八卦，嗑瓜子就口渴，口渴就喝可乐，可乐喝了不少，肚子却空空如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班长一带头，大家纷纷放下矜持，对着山珍海味大快朵颐起来。
旋转餐桌正好转了一圈的时候，班长放下筷子，站起身，举起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摇晃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位同学，各位兄弟，各位姐妹，咱们三二班一共三十五位同学，除了开学早的、离得远的，还有出了国的、家务事缠身的八位，今天咱们二十七人再次团聚。”
说着，同学们也纷纷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今天不仅是高考之后，散伙饭之后的第一次聚会，更是咱们的李火旺同学康复出院第一次参加咱们的活动。今天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感谢大家赏脸，我提议，大家先喝一杯！给大家拜个晚年，新年快乐！”
同学们同声喝彩：“干杯！”女生们大都泯了一小口可乐，而男生们纷纷逞起英雄，接连仰头干了。
李火旺手里端着酒杯，看着杯中小半杯白酒，心里直犯嘀咕。这一杯足有二两，虽然只是低度的清香型白酒，但是对自己这个从没沾过酒的人来说，一口干了还是有点儿难度。
犹豫了一下，李火旺还是决定随群。自己似乎大约确实应该是从来没喝过酒的，反正万事万物都要有个第一次。
李火旺举起杯子凑近嘴唇，正要一饮而尽。忽然杨娜伸手，轻轻地掐了掐李火旺的腰。李火旺心领神会，只是吸了一缕白酒，便放下了。
“感觉也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李火旺细品之后想。
班长脸颊微醺，放下酒杯，摆手招呼大家坐下：“坐，坐，吃菜吃菜。服务员，倒酒，给大家都满上。”
两位穿着大红旗袍的服务员，端着分酒器给大家满上了酒杯。转到李火旺这边儿，服务员作了一个理解的微笑，给李火旺只点了一点白酒。
有几个男生大口喝着热茶，服务员也及时地添上了茶水。李火旺暗暗发笑，明明不能喝还非要喝，等会儿酒后失态不知道要多难看。人喝多了酒是什么感受来着？自己好像记得来着？
第一杯酒下了肚，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老同学们三三两两，分堆就聊了起来。
“我看你朋友圈，三天两头就换一个，你这大学过的有点儿潇洒啊。”
“你当时怎么就报了师范学院，同分数能报外省大学了。你这超分数线15分录取可亏大发了。”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大学生上课全凭心情，我不知道还要看老师脸色。”
“您猜怎么着？妹过半个学期，我们全寝室都跟着他学了一嘴儿的甜京话。”
“嗨，这不是没办法吗，我高考那阵儿，我爸生病住院，我姐又刚生了二胎，家里经济不富裕，想复读也不敢。报本省的师范，咱们市有助学计划，能拿一笔现款，还有学费减免。在省内上学花销也少些。”
“你这还好，好歹老师都给你捞过线了。我上学期光补考就考了三门，还挂了一门。我现在真想穿越回去，一耳刮子呼给报志愿的我，你什么东西，敢报数学系？这门课是人学的？”
“班长你这模样可变化太大了，刚才搁外面我都没认出你来，我还寻思这是哪个学生家长来了呢。”
“你们学校有保研名额吗？你这绩点应该能争取一下。”
“你这不行啊，现在橘子手机越出越拉胯，你看的这款性价比低到男默女泪，你这不是49年入国军吗。”
“名额太少了，我打算考邻省大学公管的研。”
“哦哦，那个大学，诶，班长，你女朋友不就那个大学的吗？”
“啊？嘛玩意儿？什么叫你对床是男娘？”
从高考报志愿，到大学课程的艰辛，异地求学的生活习惯，再到感情生活，七嘴八舌，氛围融洽。
李火旺例外。
纷繁复杂的聊天内容潮水一样涌入李火旺的耳朵。他能无比清晰地分别出每一道声音的主人、每一句话的内容、每一个字的声调。
“我听力一直就这么好吗？”李火旺想着，往嘴里塞了一只杨娜剥好的龙虾。
李火旺自顾自地品尝各色珍馐，时不时地和杨娜分享一下。“娜娜，尝尝这个水晶绿豆糕，不是很甜。”
杨娜一边接过李火旺递来的绿豆糕，一边和小姐妹说着悄悄话。
李火旺尽力不去听女友闺蜜的话，奈何声音不住地往自己耳朵里飘。
小姐妹苦口婆心地劝杨娜，李火旺病了三年多，和学校脱节，和社会脱节，而且档案里还留了底。他还是有暴力行为的，手上是累累血债。跟着这样的人，出门旅游都要被警察查身份证。而且精神疾病是有遗传性征的，以后生了孩子难道还能让孩子受苦吗？
杨娜听了，只是礼貌地微笑，时而为李火旺辩驳一二。
小姐妹一脸恨恋爱脑不成钢的表情，时不时悄悄怒视李火旺一下。
“第十七眼。怎么这感觉也这么熟悉？”李火旺想。
“来来，大家静一静。”一个高个子男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李火旺认得他是班里有名的社交狂人高一开学的时候把年轻的班主任当哥们儿勾肩搭背的，名字叫徐海。
“各位同学们，今日相聚，大家变化都不小，女生个个都是沉鱼落雁，男生个个都是英姿勃发，我感觉非常激动，非常感慨。现在虽然年已经过完了，年味儿还在，我提议，大家一人说一句吉祥话、饮一杯酒，我先来，祝大家新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徐海说完，捧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喝起彩来，叫好声响成一片。
“那我祝大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下一位讲了一句不太贴切的祝福，也干了一杯。
“祝大家门门满绩，永不挂科！”这位是刚刚说自己绩点专业排名第二，有希望争保研名额的。
“祝大家新年都能脱单，已经脱单的爱情美满，琴瑟和鸣！”这位是刚刚分享自己被pua经历的。
“祝同学们身体健康，全家幸福安康！”这位是家人刚康复出院的。
一个一个轮流祝福，转了过来，轮到了李火旺。
李火旺端起酒杯，站了起身。眨眼间，本来有说有笑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有几位男生的笑脸还略微有些尴尬。
看着大家带着点儿畏惧的笑容，李火旺和蔼地笑了笑，横贯脸颊的伤疤被牵动着扭了扭。
他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