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心口一紧,原来Sammi什么都知道。
她愈发说不出话。
乐娱这个客户去年的确是分配在她手里,她觉得客户公司体量小,有一个项目不会有第二个,再加上那位王总跟个暴发户似的天天盘俩核桃,她看不上,转给了周凌薇。
林月朗悠悠地说:“我当初把她招进来没想到她会给我带来那么多惊喜,她年纪虽然比你小,在Jm时间比你短,但她身上还是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一个人能否为他人之师与年纪、与履历没有太大关系。”
看到曲悠泛红的眼眶,林月朗想需要留时间给她消化,她立即做结语:“好了,去工作吧。”
说完,她起身离开会议室。
曲悠悻悻然地走去消防梯调整状态,想着想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又生气又难过,眼泪说来就来。
顾及这里随时都有人会过来,她也不敢哭太大声,可是抽泣声也收不住,终究是被人发现了。
“哟,小姑娘怎么哭了?”
曲悠忽然嗅到一阵纸巾的香气,抬眼一看是Lawrence.
接过纸巾,她吸了吸鼻子:“谢谢,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哭得那么伤心?”他提提裤腿,坐在曲悠旁边,大有一副要和她谈心的姿态:“是家里出事了吗?”
她摇摇头,Lawrence继续猜:“那就是爱情,能把漂亮女孩弄得如此伤心的只有爱情。”
曲悠继续摇头。
“那是什么?”他摸摸下巴故作沉思状,转而诧异地看她:“总不能是工作吧?”
她没有作声,也不再摇头,Lawrence温柔地笑了笑:“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工作吗?不高兴大不了就不干了呗,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还愁找不到工作吗?”
“Jm挺好的,我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曲悠这才看他一眼,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我就是不服气,我都来几年了,现在职位还没一个新人高。”
他仰头哦一声:“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公司有公司的决定,而且她能力确实不差,只能说你运气没有她好,不要气馁。”
她叹口气:“我都知道。”
“工作嘛,不就是为了那几两碎银子吗?职位只能满足虚荣心,挣钱才是最重要的。”
Lawrence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伤心久了可是会影响运势的,早点进去吧。”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又蹲下来:“对了,咱们是不是没有微信,加一个吧?”
曲悠抬眸看他,抿一下唇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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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初的春节,当全世界华人都洋溢在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时,在香港的刘与邱一家忽然陷入巨大的悲伤。
家人一起吃完团圆饭,他最爱的外婆坐在摇摇椅上听着热热闹闹的央视春晚安详地走了。
刘母第一个发现老太太不对劲,似乎有一股母女连心的奇妙感觉,她想走过去,却不敢走过去。
最后,她拍了拍刘与邱的胳膊:“阿ben,你去看看阿嫲是不是睡着了。”
他过去蹲在外婆身边,心脏骤然停一拍:“阿嫲她——”
外婆的身体逐渐失温,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不是医生不敢妄下结论,也许是搞错了呢。
他和刘母的心境一样,不想相信。
刘与邱算是外婆一手带大的,他从小和外婆关系最好。
在他12岁那年,她忽然决定要从纽约搬回香港定居,他很舍不得,酝酿了一个月的情绪,在去送机那天爆发了。
他瘪起嘴要哭,刘母一个眼神,他的眼泪立马收回去。
“人啊,是要落叶归根的。”外婆安慰他:“现在交通这么方便,你假期都来香港看我啊。”
自打那时起,他的假期的目的地总有一站是中国香港。
刘母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刘父一边走过去一边安抚她:“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确认完老太太的情况,刘父脸一沉,转头说道:“与邱,你去打电话。”
从这一刻起,刘与邱才感到自己将会渐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看到家里的慌乱情形,刘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她怔怔地看着前方,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嘴上不停念叨:“妈妈没有了,家就散了。”
活了30年,刘与邱第一次见刘母哭得这么伤心,他心里十分不好受,正要说些安慰的话,却被她打断。
刘母蓄满泪水的眼中带有几分埋怨:“阿嫲最希望看到你成家,她没有机会了。”
刘与邱平静地纠正她:“她一直都希望我过得开心。”
周凌薇不知道距离山县800公里的香港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听着春晚的6位主持人说祝词,她拿起手机给同事、客户和朋友一一发消息拜年,看到和刘与邱的对话框,她还有一丝窃喜。
这次终于是她先道节日祝福。
几天后,处理完外婆的后事,刘与邱特别想和别人说说话。
打了一圈电话,强烈的闷气始终无法散去,手指肆意地划微信列表看到周凌薇的春节祝福。
今年的消息不是复制粘贴来的,简简单单两句话:「刘与邱,过年好,祝你龙年行大运!」
嗯,比复制粘贴的少了些字,但似乎比往年多了份心意,
抿紧双唇,他给她打去了一通电话:“抱歉,你今天才看到你的消息。”
“没关系,没关系。”
瞬间,变得很安静,他们只听得到手机里传来彼此的呼吸声。
片刻,周凌薇喊他的名字。
“刘与邱。”
“嗯。”
“刘与邱,你心情不好吗?”
她从不分享私事,出于朋友间的公平,他也不分享,「没有」刚到嘴边,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还是告诉了她:“有一点,我的外婆过世了。”
周凌薇的笑意立即敛起来:“节哀。”
又是沉默。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因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外公去世的时候,我特别难过,这种时候别人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她的声音宛如一股春风轻轻拂过刘与邱的耳朵,那股憋闷在胸口的气随之缓缓散去。
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不是无力感:“然后呢,然后你怎么排解的?”
“我觉得是需要时间的,以及自我安慰。”
“有什么好办法?”
听到周凌薇轻柔地分享自己的办法,刘与邱透过落地窗看向院子。
夜幕下,刘母似乎苍老了许多,她佝偻着背盯着外婆精心养育的花草发呆。
她现在应该很想她的妈妈吧,也会想念她的爸爸。
挂了电话,刘与邱推开门走向院子靠近刘母:“妈,你不要太难过了。”
他拍拍她的肩,指着天空:“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一颗在闪闪发光的就是嫲嫲,以后,你想她了,就抬头看,一定不要表现得很难过,要不然她也会难过的。”
刘与邱会安慰人,但绝不会用这种浪漫的说辞安慰人,他只会说前面那一句「妈,你不要太难过」。
刘母顺着他的手看了看天,最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他:“哪里学来的?女仔教你的吧?”
“胡说,我在网上看的。”
沉寂了两个月,刘与邱的心情逐渐转好。
去年年初升职以后,他在北京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他偏不去,就爱在Ab办公区随意找一个空的工位干活。
这天,刘与邱走到b区办公室,找了一个和周凌薇隔着三排工位的空位坐下。
尽管这里有两个组是他们部门的,但其他部门的人居多,姑娘也多,到了下午他们叽叽喳喳的。
热闹,就是有点吵。
瞧见他过来了,大家也就安静不到两分钟,又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刘与邱时常搞不懂他们是如何能从某个项目用什么研究方法讨论到距离写字楼两个路口的地方开了一家新店的。
他们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如果不是有下班时间,也许能在这聊个通宵。
3月中旬的北京已换上春色,在一片小麻雀的叫声下,刘与邱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