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很了解宋令虞。
宋令虞本来就无情,还被下了绝情蛊。
她跟瑄王之间隔着不共戴天之仇,之前还因为瑄王的身份,而跟瑄王虚与委蛇。
但现在瑄王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宋令虞就会完全弃了瑄王。
宋令虞最爱权势,他能给,且他手段强硬,宋令虞反抗不了,只能乖乖地跟他苟合。
此刻宋令虞主动抱住太子,太子觉得宋令虞在撒娇,想了想宋令虞的话确实有道理,于是就黑着脸,让宋令虞给他穿霍寒的女装。
霍寒有一整套的装备,太子闭着眼,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着,满脸的羞耻,忍了又忍,还是说:“胸不要垫了,平一点没关系,丞相他们不可能盯着孤看,有个差不多就不行了。”
“父亲很敏锐,臣担心他会察觉到。”宋令虞也惊叹,霍寒竟然比她穿女装的时候,装备还齐全,太子的脸色越难堪,她嘴角的笑就越是压不住。
从多年前认识太子起,她真的好喜欢欺负太子,玩太子啊,可能这是她人生中的最大乐趣。
“换做旁人,恐怕就会为了利益,把臣送给殿下做男宠了,但父亲宁愿跟你鱼死网破,也不会同意我们二人在一起,殿下难道要杀了父亲吗?”
太子睁开眼,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宋令虞的下巴,弯着腰跟她对视着,“不会。”
“前世湛淮玦杀丞相大人,诛宋家满门,除了是因为丞相大人把持朝政,也是因为丞相大人阻拦你们二人在一起吧?”
不要说已经有湛淮玦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了,就算没有,在之前他不知道前世的事,因为阿凝,他都认了宋崇渊这个岳父,低声下气,卑微至极。
现在虽然他跟湛淮玦一样,跟宋令虞是偷偷摸摸的,但他是凭自己身份地位上的实力和个人魅力,而且经过昨晚,他发现宋令虞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厌恶他。
他不会因为宋崇渊的阻拦,而恨宋崇渊,不会数罪加在一起,诛了大奸臣和其满门。
相反,他只会给宋崇渊想要的。
如此,宋令虞只会对他日久生情,而不会像跟湛淮玦那样,跟他结下血海深仇。
太子看到宋令虞嘴角的弧度,“孤为了我们二人,牺牲那么大,你竟然取笑孤。”
“太子比臣更害怕被人知道了我们的这种关系吧?”不说他是一国储君,他最怕的,是被他的阿凝捉奸。
“是,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私会苟合,不说我们是君和臣,哪怕你是女子,孤也不能给你名分,孤的后宫只能有阿凝一人。”太子渣得明明白白,紧抱着宋令虞,语气冰冷中带着怒气。
“这是你欠孤的,过去你帮着湛淮玦,没少迫害孤。”
“还有前世,你助湛淮玦坐上了皇位,那么孤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既如此,这一生你就得偿还孤。”
宋令虞看着自己和太子头顶的气运值,太子没有因为跟她亲密接触,而再吸取她的气运值。
这个气运值,是因为自己前世欠了太子的,才会存在的吗?
应该不是这样。
是有人想让今生的太子活下来,不让她帮着湛淮玦一起杀了太子,所以才弄出了这个气运值压制她。
因为只有太子活着,她的妹妹才能活着,前世的一切才能被改变,宋家满门才能全都活下来。
那么这气运值,是前世的她弄出来的吗?
一开始太子的处境艰难,随时会有性命之忧,所以需要她的气运值。
她一次次被迫救了太子,护住了太子。
而往后无人再能迫害太子,杀太子,太子就不需要她的气运值了。
前世的她在利用太子,那就等利用完了,她也能造反了,就再杀了太子吧。
太子还是穿上了霍寒的女装,不过在他最后的倔强下,他里面穿得是自己的衣服,只在外面套了裙子,不用妆容,直接戴上了昨晚的人皮面具。
但他得梳妇人的发髻。
宋令虞刚刚给太子穿女装,太子就打翻了醋坛子,她一个男子为什么不脸红羞耻,还怀疑她为什么很熟练的样子。
宋令虞只能叫梦莲进来。
当然,也是因为平常都是半芙给太子妃梳妆,她自己也不会。
除了阿凝和小丞相外,太子不喜第三个人的近身和触碰。
这会儿他被梦莲梳着发,也只能忍耐着,闭着眼,语气冷硬地说了一句,“过去那边后,不许带任何人过去。”
丞相府里,从下人到外面的花木,屋内的摆设等等,宋令虞的院子里,衣食住行上处处都是湛淮玦的痕迹。
他说过要全部抹去,要宋令虞往后的生命里,只能有关于他的一切。
他不仅让宋令虞搬去那个府邸住,且什么都不能带,包括梦莲这个新的婢女在内。
在那边,没有婢女伺候宋令虞。
而宋令虞有龙阳之好,为了防止下人爬床,房里,男小厮他一个都不用。
太监也不行。
宋令虞:“……”
我这确定不是去宁古塔流放,跟着你过苦日子吗?
宋令虞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让太子妃一直留住太子了。
反正太子别想她在那个府邸里,男宠似的等着他去宠爱。
梦莲给太子梳着发髻,没有乱看,只觉得夫人的一头墨发如缎,比任何人的都要光滑柔顺。
他的身量很高,肩背宽厚,看着像男人,但又不违和,一身艳红色的裙子,衬得他雍容华贵又倾国倾城。
太子看到了,宋令虞憋笑憋得特别辛苦。
他随手就折断了一支玉簪,吓得梦莲差点跪下去。
宋令虞让梦莲下去了,从众多首饰里选了一支银色发簪,顶端镶嵌着层层叠叠的花瓣,紫色和白色相间。
宋令虞俯身插在坐着的太子的发髻上。
那花瓣散发着光华,神秘魅惑又华贵。
宋令虞在太子的发间落下一吻,眼里柔情蜜意,“夫人是最好看的。”
太子攥紧的手松开了,被宋令虞又撩又哄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愉悦得不行。
宋令虞咬破他的手指,抹了血在白色帕子上。
直到走出去,太子才反应过来,什么夫人!
他不是女子,就算两个男人之间也分夫人,那只能他是夫君,宋令虞是夫人!
还有,她伪造出了圆房后的落红,是为了霍寒!
太子甩开要牵他手的宋令虞,阴沉着脸色,大步流星往前走。
“臣是为了遮掩我们之间的苟合。”宋令虞解释,在太子背后说。
“步子迈小一些,哪有女子像你这么走路的?腰稍微扭一扭,裙摆不能飞起来了,还有步摇可以轻微晃动,但不能甩脸……”
下一秒太子猛地回头怒视宋令虞,嘶,金步摇打得脸,隔着一层人品面具都疼,“你是过去盯了多少女子看,才这么了解女子的?”
啊这,宋令虞面不改色,“臣偶尔会看妹妹几眼。”
“你妹妹走路虽不粗野,但也不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步步生莲、端庄优雅,很多时候她步伐如风,裙摆会扬得高一些。”在太子的记忆里,三年前阿凝的发饰也很简单,多是简约的簪子。
阿凝成了太子妃后,几乎不戴步摇流苏类的发饰。
他知道阿凝达不到大家闺秀的最完美仪态。
“是,妹妹是有几分飒爽感。”宋令虞做了近二十年男子,自然行动如风。
步摇类最能验证一个大家闺秀的仪态,她达不到标准,怕暴露了,就很少戴垂挂类的首饰。
三年前太子的阿凝明明不是她,但言行举止怎么跟她那么像?
太子抬手把打脸的步摇给拨了回去,返回到宋令虞身边,紧握住宋令虞的手,“以后不许盯着女子的仪态看,包括你妹妹。”
宋令虞挑眉,“殿下是吃妹妹的醋,还是连臣这个哥哥多看你的太子妃几眼,就是冒犯了你的太子妃?”
太子目视前方,只留给宋令虞一个完美的侧脸,理不直气也壮,“都有。”
宋令虞噎了一瞬,继而,缓缓地对太子竖起大拇指。
真就渣的明明白白啊。
两人手牵手走到主院,往正堂去的时候,太子才松开宋令虞。
然后他按照宋令虞说的,迈着小碎步,身姿绰约生姿,肩膀却不左摇右晃,发饰微动,却没有再打脸。
他和宋令虞错开一些,妻是要走在夫的后侧方一些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
宋崇渊和郑氏,已经端坐在高堂上了。
大奸臣手里端着盖碗,正低垂着眼,用茶盖撇着漂浮的茶叶,动作气质绝佳,令人赏心悦目。
在宋令虞和太子二人进来时,通过宋令虞细微的表情暗示,大奸臣多敏锐,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用眼神询问,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宋令虞跟宋崇渊眼神在空中只交流了那么一秒,宋崇渊就明白了。
“噗”——,他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低下头连连咳嗽着。
宋崇渊用眼角余光盯着穿女装的太子,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得知郑氏生得不是将才儿子,还要匪夷所思,精彩绝伦。
“相爷,你还好吗?”郑氏连忙起身,一边用帕子给宋崇渊擦嘴角,一边抬手抚着宋崇渊的心口。
儿媳妇给敬茶的重要场合,丞相大人怎么能失态?
他该不会又犯了中风吧?
“本相没事……”宋崇渊只能用咳嗽来压住激荡的情绪,否则他担心自己会笑到拍断腿。
宋崇渊握住郑氏的手,在郑氏的手心里,轻轻划过去,写下了“太子”二字。
郑氏顿了顿才明白,那一声惊叫因为被宋崇渊捏紧了手指,而生生吞了回去。
她大口的,咽了又咽口水。
“本相只是被倾国倾城的太……迷住了。”宋崇渊把郑氏按了回去,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
“不,是他勾引本相,他刚刚对本相抛媚眼,夫人,你这个做婆婆的,可要好好调教他!”
太子脚下一个趔趄,怎么上来就给他安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
怕不是想要他的命!
宋令虞用眼神压了压宋崇渊,你别太兴奋了啊,不要崩了你的人设。
否则太子就知道你知道他是太子了,那还怎么演下去?
这时,门口传来“扑通”一声。
宋令虞和太子转头看过去。
摔了一跤的白总管被相府管家扶了起来,震惊地看向太子,“咱家听到了什么?丞相大人,他竟然……竟然……要爬你的床!”
宋崇渊:“……”
宋令虞:“……”
郑氏:“……”
太子:“……”
你是会传谣言的,再往下传,是不是就成了他给丞相大人生了孩子!
太子身上的威压散发出来,冷戾的目光睥睨着白总管,“白总管怎么这个时候来丞相府了?”
白总管脸色难看,他什么身份,霍寒什么身份,丞相大人还在呢,这里怎么就轮到霍寒问他话了?
“相爷,你这个儿媳妇,有点不懂规矩啊。”白总管多会看眼色,察觉到大奸臣是要磋磨儿媳妇,他当然得跟着落井下石。
“确实没规矩。”宋崇渊点了点头,看向太子,厉声训斥。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跟白总管奉茶,赔礼道歉!”
太子:“……”
太子的牙被用力咬到发酸,忍了又忍,松开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
他转身从婢女端来的托盘里,端起茶,以莲步走到已经坐在下方椅子上的白总管面前,弯下腰,两手举起茶盏与额头齐平,恭顺有礼,“白总管请用茶,是妾身冒犯了,白总管不要跟妾身一般见识。”
“嗯。”白总管拿腔捏调,翘着兰花指准备去端茶,却在那一刻,对上慢慢抬起头的太子的目光。
白总管:“!!!”
大白天的见鬼了啊这是!
白总管觉得自己的脖子特别凉,被吓得差点打翻了茶盏。
即便太子戴了人皮面具,穿上女装,倾国倾城,像极了女子。
但太子的眼神,没有谁比看着太子长大的他,更熟悉了。
白总管心里匪夷所思,第一反应却是为昭帝遗憾。
哎,这样惊世骇俗的画面,皇上没能亲临现场,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
他好好看看,回去跟皇上声情并茂地描述就行了。
白总管不敢喝太子奉上的茶,但转念一想,太子要过后治他的罪的话,那就得承认自己穿了女装不是?
太子不会承认的,只能吞下这份屈辱。
他的小命也保住了。
他只当此刻没看出来,此人是太子就行了。
于是白总管壮着胆子接了茶,喝了一口算是不跟太子计较了,但结果差点被烫得跳起来。
他却只能生生压着,还得对太子和蔼可亲,“你是小丞相的夫人,身份自然比咱家这个阉人贵重,是咱家不识抬举了,快起身吧。”
太子“刷”一下就挺直了肩背,晚一秒,他回去就得把白总管大卸八块。
白总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起身恭敬地对宋崇渊几人道:“奴才这个时候来,是传皇上的口谕。”
“瑄王殿下……不太好,皇上在隔壁的瑄王府不眠不休地守了一夜,眼看着瑄王殿下他……”
“皇上让奴才请小丞相过去一趟。”
这话无疑是在说,瑄王要么不想活了,要么就是快不行了。
宋令虞和瑄王都回来一个多月了,但宋令虞始终没有去看瑄王一眼。
现在只有宋令虞过去了,或许瑄王才能有求生欲。
“皇上也在找太子殿下,皇上的意思是,瑄王殿下的筋脉既然是太子殿下断的,那太子殿下应该能给他接上。”白总管听到一声冷笑,心惊地去看太子。
太子站在他刚刚坐得椅子旁,手指捏着盖碗,盖碗四周慢慢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痕。
继而,价值连城的瓷碗应声而碎。
而那每一片瓷片,都扎入到了茶案上几寸,太子白皙宽厚的手掌完好无损。
大奸臣的眼皮跳了又跳,连忙喝了一口茶。
白总管大气都不敢出了,眼角余光瞥见太子的胸膛在不断起伏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皇上太偏爱瑄王了啊。
太子都要登基了,皇上却又一次要让瑄王好起来,庇护着瑄王。
瑄王真要好起来了,恐怕太子登基又难了。
皇上口口声声说太子是嫡子,皇位他是留给太子的,他给瑄王的只有父爱。
可实际上,一直都是皇上在纵容着瑄王,甚至好几次不忍瑄王被太子打压,皇上助瑄王,私下给瑄王势力,甚至兵力。
皇上让太子权力被夺,被废杀,迟迟无法登基。
白总管没敢说,瑄王不想活了,皇上流着泪,心都碎了,为了安抚瑄王,竟然说:“玦儿,你会恢复过来的。”
“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朕废了太子,让你坐皇位好吗?宋令虞也给你……”
宋令虞要是不过去,恐怕皇上就对瑄王曝出她的女儿身了。
宋崇渊面无表情,去看宋令虞,皇上这是非要宋令虞救瑄王,甚至陪在瑄王身边。
宋令虞难道能抗旨吗?
他听儿子的。
郑氏和白总管也在看宋令虞。
最后,太子阴沉沉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也落在了宋令虞身上。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