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云知意更是寸步不离病房,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跑回苏遇君所住的房间里,精心熬煮各类营养粥汤,随后再火急火燎的送到病房。
她从最开始软糯的小米粥,到滋补的鱼汤,变着花样只为让苏遇君能多摄入些营养,增强抵抗力。
她学着护士的手法,为苏遇君按摩四肢,助他疏通经络、缓解肌肉酸痛,哪怕手指累得酸胀颤抖,也从未有过一丝抱怨。
每到阳光正好时,她会费力地扶起苏遇君,在病房窗边小坐,陪着他看窗外的绿树、飞鸟,回忆往昔趣事,试图用美好过往驱散病魔笼罩的阴霾。
苏遇君好几次劝她回学校,学习要紧,可云知意却假装听不见似的。
每当苏遇君提起这个话题时,云知意总是神色一凛,旋即岔开话题,要么忙着整理他的被角,要么赶紧去查看刚熬好的粥温好了没,就是不肯接话茬。
在她心里,学校的课业固然重要,可此刻守在苏遇君身边,助他熬过这生命的寒冬,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都得往后排。
日子像被拉长的丝线,在病房里缓慢编织着希望与坚持。
天色尚被浓稠夜色笼罩,星辰还在天幕闪烁微光,云知意便仿若被生物钟精准唤醒,毫无半分拖沓,从简易床铺翻身而起。
她先是坐在床边缓了缓神,竖耳细听周遭动静,确认无异样后,才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像生怕惊落枝头晨露般小心翼翼。
她赤着脚,脚尖轻点地面,悄然拉开房门,再缓缓合上,那“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楼道里都似被放大数倍。
随后,身影似一阵风,快速穿过清冷街巷,直奔苏遇君所住的家。
迈进家门,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她径直走向厨房,先轻手轻脚洗净双手,再仔细挑拣食材,淘米时水流放得极细、极缓,米粒碰撞锅壁声微不可闻。
开火后,更是目不转睛盯着炉灶,小火慢熬,粥香悠悠飘散时,还不忘时时调整火候,全程屏气凝神,一心只为在苏遇君苏醒前,备好营养早餐,不搅扰他分毫。
昏黄灯光下,她眯着眼,仔细盯着火候,先是把小米淘洗得粒粒晶莹,下锅后,耐心搅拌,随着粥香袅袅升腾,那软糯的小米粥便成了滋养苏遇君身体的“排头兵”。
过几日,她又早早赶到集市,精挑细选最新鲜的鱼。
鱼鳞刮得干干净净,鱼腹剖开清理内脏时,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尽管那鱼腥味直钻鼻腔,熏得她几欲作呕,但一想到鱼汤能让苏遇君恢复元气,她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回到厨房,小火慢炖,看着奶白色的鱼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翻滚,她嘴角才泛起欣慰的笑意,满心期待着苏遇君多喝几口。
给苏遇君按摩时,她更是全神贯注,先是洗净双手,暖热掌心,再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学着护士教的手法,或按或捏,或揉或推。
一开始,手指不听使唤,力度拿捏不准,可练着练着,动作愈发娴熟。
只是,长时间的用力,手指关节常常酸痛得厉害,有时夜里睡觉,手指都还会不自觉地抽筋。
即便如此,当清晨第一缕光透进病房,她依旧会准时坐在床边,为苏遇君按摩放松,从手臂到小腿,一处都不落下,眼神里满是专注与温柔,口中还念念有词,叮嘱苏遇君要是觉得疼就吱声。
阳光正好的午后,是病房里难得的惬意时光。
云知意费力扶起苏遇君,让他靠坐在窗边,窗外绿树摇曳,鸟儿时不时穿梭在枝叶间,叽叽喳喳欢叫着。
她挨着苏遇君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开启话匣子讲起往昔趣事:“夫君,还记得那次咱们去郊外放风筝吗?你拿着风筝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结果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你那着急的模样,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立马跑回来扶我,还念叨着再也不放风筝了,可最后啊,咱们还是看着风筝高高飞在天上,笑得合不拢嘴呢。”
苏遇君听着,脸上也浮现出笑意,那被病痛折磨得灰暗的神色,仿佛也被这回忆点亮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苏遇君被带去做一项又一项繁复检查,穿刺、化验、ct 扫描……
每一次,云知意都揪着心陪在旁,看着他被推进那冰冷仪器间,再眼巴巴盼着他平安出来。
等待结果的间隙,她四处打听治疗肺癌的名医、偏方,手机里收藏满了各类医疗资讯,笔记也密密麻麻记了好几本,只要听闻一丝希望,眼睛里便燃起熠熠光亮,哪怕奔波再远、求访再难,她都毫不犹豫。
然而,随着进一步检查的推进,命运似没被她这份赤诚打动分毫。
当最终确诊报告摆在面前,白纸黑字写着“肺癌晚期”时,云知意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那瞬间天旋地转,塌陷成一片荒芜废墟。
“晚期……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的。”
她握紧双拳,指甲嵌入掌心,殷红血痕刺痛眼眸,可这点痛相较于心中煎熬,不过沧海一粟。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门口,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明明我们还有那么多约定没实现。”云知意喃喃自语,声音被抽泣扯得破碎。
可很快,她抬手狠狠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倔强与执拗再次在心底燃起。
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垮,哪怕是绝境,也要拼出一线生机。
苏遇君看着云知意为自己忙前忙后,日渐憔悴,满心愧疚与不舍,开口道:“对不起,其实……我很早前就已经知道了,抱歉,没有告诉你,其实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已经是晚期了,瞒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云知意一听这话,眼眶瞬间红了,手里的医疗检查报告都撒落一地。
她有些呆愣道:“你……你说什么?”
云知意呆愣在原地,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大脑瞬间空白,只觉耳畔苏遇君的声音似从遥远云端传来,缥缈又沉重。
她的目光紧锁在苏遇君脸上,试图从那熟悉眉眼间寻出一丝玩笑意味。
可映入眼帘的,唯有愧疚与痛苦交织的复杂神情,那是被病魔啃噬许久、又被隐瞒秘密重压着的憔悴面容。
“原来……原来你……你从一开始就……”云知意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话一出口,便被哽咽生生截断。
她紧攥着苏遇君的手,像是要把满心的不解与委屈通过这一握传达过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可身体却似被抽去了主心骨,微微摇晃。
苏遇君别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眼角滑下泪来,声音低哑:“其实……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我本想着,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离开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