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府的宾客按帖子的分类,被指引进入不同的园中。卢氏扶着老太君,竖着耳朵听几个孩子说话。
无忧怕冷,在里头多穿了一层棉袍,也早已准备了手炉。再添一个,拿着倒有些累赘,遂开口问:
“你们有谁需要手炉吗?”
她们不知道她自己准备了手炉,芷妍穿得单薄,虽然有些想要,一想这是小侯爷准备的,也不好意思开口要。
老太君还以为她是故意炫耀,“小侯爷给你准备的,你便拿着,低调些吧。”
没走多久,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十一姑娘留步。”
无忧回头,追过来的是个手持长剑,丫鬟打扮的清丽姑娘。
“主人有请。”
又道:“东宫守恩是哪位?”
“我是。”
“主人有请。”
姑娘家能手持长剑在长公主府自如行走,一看便不是普通的丫鬟。
卢氏呼吸一滞,下意识抓紧了衣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清楚。
老太君先打破了沉默:“敢问姑娘,可是长公主府之人?”
“在下影二,是长公主的近卫。”
她干脆利落自报家门,行事风格可见一斑。
无忧淡淡点头:“请姑娘带路。”
影二轻轻颔首,她步伐矫健,走得很快,很快便甩开了人群。
老太君拍了拍颇显紧张的卢氏,示意她稍安勿躁。
无忧没有急切地追随,不疾不徐地走着,东宫守恩见状,也随她放慢了脚步。
影二余光发现人不在视线内,停下脚步,转身等人。
无忧看谢家已觉得相当气派,然而,比起长公主府的巍峨磅礴,仍是逊色。
院内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却井然有序。
飞檐青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远处高耸的楼阁,掩映在古树之间,移步换景。
长廊、假山、幽潭、石门,无忧边走边看,暗自揣测,已经进到了内院。
又过了一道雕刻着鸟兽的石拱门,视野豁然开朗。
空旷的土地,仅有一座孤零零的三层碧水楼阁矗立一边。
地上的雪已被打扫干净,只屋上、枝头覆着淡淡的积雪,给壮阔的宅院添了三分肃穆。
一楼二楼一览无余,三楼的帷帐已被放下。
东宫守恩被留在一楼,无忧随影二姑娘上楼。
三面的帷帐放下,两个炭火盆在角落烧得红火。
一个白皙美艳的妇人慵懒地靠着软榻,漫不经心地拿着剪刀修理着手中的花枝。
岁月似乎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几缕银丝暗示了她已不再年轻。
“臣女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翅膀硬了就是不一样啊。
这都回来多久了,竟是一次都没来拜访?本宫若是不差人请你,是不是都不记得皇城里还有本宫这么个人了?”
“臣女愚钝,以为长公主不喜不请自来的姑娘。”
“就你伶牙俐齿,起来吧。
有这么冷吗?需要裹成这样?”
“前几日染了风寒,药太苦,喝得艰难,所以小心了些。”
无忧边说边摘下帽子,见室内暖和,欲解开鹤氅。
“这瞧着宣国公府没亏待你啊,那傻小子还担心你受欺负。罢了,别脱了,万一再病了,倒像是本宫苛待你了。”
长公主上下打量着无忧,“手又怎么了?”
“疤痕还没好,御医说不可晒,就一直这么包着了。”
“拆下让本宫看看。”
“是。”
无忧遵照医嘱,前几月疤痕不能晒,经过一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出门缠着丝巾。
孟姨娘怕缠着白帕子晦气,给她绣了好几个花样,缠在手上别有一番妙趣。
今日这帕子绣着芙蓉花,衬着雪景,极为相配。
长公主瞧着仍颇为明显的一块暗沉,
“算你运气好,没有凸起的痕迹。”
话锋一转:“博文班的考试,你可有愧?”
“没有。”
承平长公主眯了眯眼睛,咔嚓一声剪断一根花枝:“欺瞒本宫是何下场,你可有数?”
无忧跪倒在地:“臣女以项上人头担保,臣女这边,绝无半分不妥。”
“你想告诉本宫,福生靠自己考了次名?”
“榜首是你姑姑的孩子,第四名是同母胞弟,次名,是你昔日的同窗,你没觉得太巧了吗?”
“乍看是巧,可就事论事,榜首与我,素未谋面。
东宫守恩虽是我胞弟,我心中有结,与他来往甚少。
至于小侯爷,长公主殿下应当最清楚,他是否有同我来往。”
“莫要跟本宫玩口舌游戏了!
你可知,高阳太傅怀疑有人舞弊,已经跟京兆尹报官了。
而晋王也因此事,惹了陛下不快。
本宫今日问你,并非刁难,是想早作准备,想要解决问题!”
“回殿下,我自认坦荡,没有任何心虚之处。”
长公主放下花枝,把茶桌上的盒子往前一推,“好一个坦荡?这些题哪来的?福生说是晋王给他的,可这根本就不是老五的字!”
无忧打开一看,如实承认:“是我猜的。”
“你猜的?你是太傅的肚子里的蛔虫,还是能掐会算啊,一猜一个准?”
“殿下,我猜了三百多道题,博文班的试题只有五十道。且还有三道没猜中的。”
长公主见她眼神清澈,神态坦荡,打消了几分疑念:“若是查到你身上,你也会这么说?”
“实情如此,若是改了口,必是屈打成招。”
长公主呼了口气:“那真是阿弥陀佛了。这小崽子第一次考试,偏就赶上高阳老头那个较真的。
这题,你是不是也告诉了你弟弟?”
“有点倒霉,没收好正巧被他瞧见了,为了堵住他的嘴,只好给他了。
不过给他的,少了策问题,我就写了一份策问,给小侯爷了。”
“那榜首……是不是你弟弟泄漏了题?”
“应当不是,东宫守恩身子弱,家里把他当成眼珠子一般。看的紧。
放榜之日,报喜的人说头名是雍郡王时,国公府上下都十分惊讶。都以为他在江南养病,并不知道郡王回京了。
不过具体怎样,您还是问东宫守恩吧,他的事情我不清楚不敢乱说。”
“那你写的题怎会落到晋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