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听着尘埃落定的声音,唇角勾出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都到这种时候了,仍要装,每一个人都在装,这虚伪的体面到底哪里好看?
芷妍微微侧头,担忧地看着她,
“要见一面吗?”
“他配吗?”
若初冷笑一声, 屋内的公子似乎有感,隔着窗户望来。若初移开了眼睛,转身离去。
她走得极快,芷妍小跑跟着上她,“都说不让你来了,自己找气受。”
若初眸中带怒,“不看就能当做没发生了吗?不记住这些人的嘴脸,怎么对得起我毁掉的名声。”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难道能去杀人放火吗?”
“你别吓我啊。”
若初哎哟了一声,敛去愠色,“十一娘最近做什么呢?感觉好久没看见她了。”
“祖母免了她的请安,你又出这种事,她何必出来找不自在。连我除了请安都不出门,何况她呢。”
“去看看她吧。”
“会不会太早了,她可能没起呢。”
“那我就逛逛芳菲园,我还一次都没仔细看过呢。”
“那好吧。”
芷妍劝不过,只得加入。
无忧早已起床,正埋头翻看着书卷。听到丫鬟通传,怔了怔,揉着眼睛放下了笔。
收拾好书卷,洗掉指尖的墨渍,理了理衣裙,施施然往外走。
园内花卉竞相绽放,千姿百态,两个姑娘边看边大口吸着阵阵芳香,脸色逐渐开朗。
阳光在两人的珠钗上跳跃,一闪一闪,熠熠生辉。
无忧伸展着胳膊,迎着阳光朝她俩走去,“怎么沉迷花海不进来,你们是来赏花的吗?”
若初带着几分戏谑笑道:“怪不得你都不出门了,这园子美的啊,任谁住了都要乐不思蜀了。”
“是你们来得妙,前两天打井,声音大得让人脑子疼。耳朵里要塞满棉花才行呢。”
无忧左手没有包扎,疤痕惊悚。若初一眼扫过,不由得轻叹一声。
“听说梅家来人了,你……没事吧。”
闻言,芷妍从花丛中抬起头,没好气道:
“还说呢,刚从那边来的,在窗外看了一眼,她就不愿见了,说了一路的胡话吓我。”
“还没怎么样呢,就各自飞了,这种男人有什么可念想的。嫁过去也迟早要散。”
“你想得开就好。”
“我想不开也不能去挂东南枝啊。只恨我为什么这么久才看清他是个没担当的。”
“你……”
若初意识到不妥,忙说:
“我不是冲你,我是……算了,不解释了,有茶叶吗?我们在亭子里吃茶吧,我来烹煮。”
若初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六角亭。
无忧本想说没有,忽想起谢家谢礼中的那盒茶叶,于是应道:“你们稍坐,我去取。”
待无忧拿回来,若初一见到茶叶,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这是太平猴魁?”
无忧略显迟疑:“我不认识,很贵重吗?”
“非常贵重,这么一块都要百两银子。郡主给你的吗?”若初双手比划着,边说边问。
“是谢家的谢礼,谢家给的随意,我以为就是普通茶叶,就放在一边了。”
若初轻叹了口气:
“你啊,我知道你对这些不上心,可你也该学着些,糊里糊涂的,一是轻忽了对方的心意,二是暴殄天物岂不可惜?”
“我也得有学习的机会啊,我又不比你们见多识广。”
“我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怪我,我心情不好,连连胡说了。
你还小,等到了说亲的年纪,奶奶自会请人教你的。”
芷妍在一旁好奇地捏起一根不起眼的茶叶,仔细看了看,“我虽喝过太平猴魁,只看这茶叶我也认不出啊,有何特别之处,竟能让你一眼认出?”
“色泽匀润,猴魁两头尖,不散不翘不卷边。”
若初说完,叹了口气,“看来你这儿也没器具了,若不嫌弃,跟我移步竹心院吧。”
四房搬去隔壁后,曾经住过的竹心院仍是保留着,逢年过节,时不时也会回来住。所以一切生活所需都被精心准备妥当。
芷妍不想走了,苦着脸反对:
“哎呀,那里离这儿可不近,要走好一会儿嘞。这从头炙茶本就耗费时费事的,你非要讲究,不如让丫头去取一套茶具?”
若初见她发了懒,无奈又宠溺地摇着头,“行,你歇着,那我回去取吧。”
“我陪你去,反正我也无事。”
“你们俩?行吧行吧,我也一起行了吧。”
三人刚走几步,燕嬷嬷匆匆走进了院子。
看见她们三个,浅笑了下,“太好了,你们都在。老太君要见十一、十二娘子。”
烹茶的计划只得作罢,三人对视一眼,随着燕嬷嬷一起去银杏院。
随着若初的事情告一段落,老太君想起了俩孩子的萧家宴。
她深知,京中世家这点事,不出一日,风言风语会传遍整个圈子。
碍于家里已经先后有两位被退亲,这种宴上难免会被人嘲笑。
鉴于此,特地将她俩唤到跟前,提醒她俩若遇到嘲讽的挑衅之言,如何回话。
没想到若初跟着一起来了。
老太君也顾不得许多,语重心长地叮嘱:“你二人需谨记,千万不要争一时口舌。
须知这人哪素来是踩低拜高的,管她们说什么,莫要放在心上,端得住姿态礼仪才是。
无论如何,不能被人激怒,更不可在宴上与人起冲突。”
若初听完,满脸愧色:“是我给两位妹妹添乱了。”
没等两人反应,老太君立刻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怪你,你自己还受这苦呢。
奶奶不是拿话惹你不开心,是怕你两位妹妹脾气大,被人刁难了拿捏不好分寸。”
“所以,我们就任凭她们胡言乱语吗?
被退亲是我们的错吗?是男方先背弃信义,凭什么我们要忍受这些嘲讽?”无忧嗤之以鼻,无法认同。
“你看你,余怕得就是你这个脾气。
你是打算吵架打架毁了主家宴席吗?
被说几句又能怎样,只要你们仪态端得住,长辈们有眼睛,自有判断。”
“谁在乎长辈的判断。”
“你说什么?”
“我说祖母掩耳盗铃,欺软怕硬!
八娘退亲这事,祖母可想过维护八娘?可想过应该姿态强硬些?
受损的是女儿家的声誉,名声都毁了,还装什么体面?
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还要挤出淑女笑说不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