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被讽刺,东宫思玄厉色了几分,“你笑什么?”
无忧敛去眼中冷意,垂着头,双手状若不安地扣紧,“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靠人接济,自是抬不起头的。”
东宫思玄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这事是家中误会了,以为你们在山上没有花销,怕给你拿多了银子,反而惹来是非。
为父也是近来才知道,日常便可以往山上送东西的。”
她没接话,东宫思玄继续道,“爹知道你心中难免有怨气。这些年是家里对你照顾不周,如今回来了,爹会好好补偿你的。
必将你养的水灵,你也要拿出我宣国公府的气度,不可自轻自贱。”
“父亲真是有够虚伪。”
虚伪的话一套接着一套,无忧听得恶心,不想再看他惺惺作态。皱着眉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说什么?”
东宫思玄和卢氏都怀疑自己的耳朵,骤然盯向垂着眼眸的乖巧小姑娘。
“让我走后门住秋阁就是宣国公府对待嫡女的方式?就是父亲想要给我的补偿?”
无忧仍垂着脑袋,轻声细语,可是字字句句都是戳心的刀子。
东宫思玄疑惑着抬起头,卢氏默默解释,“是母亲的安排。”
女孩冷笑一声,压根不接受这空洞的辩解,“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看来二位的母亲也没把二位放眼里。”
“你!”
看似低眉顺眼,十分恭敬,说出的话却句句戳人心窝。
东宫思玄起了火,见她言辞犀利,不好拿捏,火冒三丈地看向卢氏。
“谁安排的秋阁,便是母亲的交代,你就不会说两句吗?自己的女儿,自己都不上心的!”
卢氏默默受着怒火,弱弱地解释道:“三弟妹说一时没有空着的院子,先让她住下,再做安排。”
东宫思玄一掌拍在桌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搞没搞清楚这是谁家?
你才是嫂子,一个商户女,你也由着她作威作福?”
无忧无视对两人争吵,轻轻按住了鸣芬要束发的手,“不用扎了,一会儿睡觉还得拆,麻烦。”
卢氏听到动静,不赞同地回过头,轻声劝道,“还是扎上吧,披头散发不成规矩。”
“那我来时顶着鸡窝头成规矩吗?”
无忧轻飘飘堵住她的嘴,看向东宫思玄,“父亲还有事吗?我还没吃饭呢?这府上有我的饭吗?不需要我自己去买吧?”
一言一句皆是讽刺,东宫思玄害怕她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硬着头皮扮演慈父。
“为父也还没吃,桌上的食盒你拎走一个吧。”
桌上放着两个食盒,无忧缩着脖子弯着腰,一一端出,很没礼貌地挑挑捡捡重新拼了一个食盒。
两个要脸面的端庄人都被她无拘无状惊得没眼看。
东宫思玄无奈地摇摇头,倏尔眼睛一亮,“你手上的镯子,哪来的?”
终于被注意到了,无忧故意晃着抬高了些。
“这个吗?来陪都接郡主的侧妃娘娘给我的见面礼。
她说我要喊她一声姨母,还说姑娘一定要金玉之物傍身。
说起来有趣,没想到唯一的见面礼还是从定王府收的呢。”
卢氏一下脸色青白不定,东宫思玄也有些没脸,还要嘴硬两句,“人家给你就拿呀,这般贵物不能随便收的。”
“我想也是,我这种人一年仅有两身衣服的人哪配带这种金玉呢,当下就拒绝了。
可是姨母非要给我带上,还说如果不要,就让母亲亲自还给她。要还吗?”
无忧讪笑着歪头看向卢氏,眼底丝毫不掩饰的揶揄讥讽。
卢氏尴尬地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巴,“既然是她坚持给你的,你就留着吧。”
“我想也是,估计是看我穿得太寒酸,连她都觉得丢脸了吧。”
小姑娘毫不留情地再补一刀,东宫思玄一口水呛在嗓子眼,惊得咳嗽连连,“你……”
无忧不再磨蹭,装好了食盒,咚咚敲了几下盖子,“那就麻烦方才的两位拎着了,她们力气大。”
卢氏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嬷嬷拎着盒子跟她走了。
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夫妇俩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分裂感。
这丫头行为无矩,瞧着寒酸瑟缩,说话细声细语看着很怕人,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犀利,让人难以招架。
无忧揉着胳膊闷不吭声往前走。
拎着食盒的田嬷嬷默默盯着她飘飞的长发,一阵风过,隐隐感觉到一股儿说不出的杀气。
念头一出,田嬷嬷越走越不安,再一看周围竟看不到人影了,竟莫名畏惧地有些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