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仁宫闹了猫灾。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双又一双发光的眸子,皇后喝了安神汤睡沉了,丝毫不知危险降临。
值夜的剪秋刚想进去给主子掖掖被角,只听一声绵长凄厉的猫叫,紧接着便是让她惊恐万分的画面。
内室里竟有十余只猫,直直冲向床榻。
剪秋的呼喊声被一道吃痛的女声盖了过去。
不多时,景仁宫燃起灯烛,最后竟是灯火通明亮了一夜。
安陵容挨个摸了摸这群毛茸茸,每只都喂了香香的猫条,待它们吃饱喝足后打包送去宫外的一间庄子里。
因为恋爱脑发作导致替华妃提前出现孕吐反应而被撵出宫去的允禵正住在这间庄子里,只消派人告诉他这是世兰要他照料的猫猫,他便半点都没多问。
要不是他半点厨艺都不通,只恨不得直接冲去厨房做出几大盆猫饭出来。
......
皇上一夜好眠,睡饱饱刚睁眼就瞧见一脸便秘样的苏培盛立于床前。
“皇上,昨个夜里景仁宫闹了半宿,说是,说是有猫作怪...…”
苏培盛眼瞧着皇帝的表情从‘有屁快放’转变成‘你敢逗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耸人听闻的情况汇报完。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别人戳他脊梁骨!
屁大点事他都怕别人给自己扣帽子,京城百姓有人吃咸了齁死了他都怕有人赖他得位不正是以天谴!
眼下说景仁宫闹猫灾,又联想到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上也是有猫生事,皇帝一边心里骂骂咧咧觉得皇后有毛病总是招惹猫一边下令紧急封口,绝不可以让消息流传出去。
可惜晚了,后宫就这么大的地方,这又是猫叫又是女人叫的,除了皇上、太后和华妃,整个后宫谁也没睡好,又不敢出门打探,都在等待天亮后再去了解情况。
景仁宫出现不祥之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散各处,气到皇帝脑袋冒烟也没有办法。
待碎玉轩也听到传闻后,本无力瘫在床上养胎的甄嬛突然有了精神,略作思考后便叫小允子附耳听命,悄悄去搅浑这波已经不干净了的水。
……
皇后病重闭宫养病的新消息流出,象征性的给此事盖上了一层遮羞布。
可安陵容非要捅破这份最后的体面。
当天就把宜修与纯元的二三事整理成册后分别送去了端妃和甄嬛处,最后把皇帝多年无子嗣的劲爆信息全部透给了工作能力很是一般的夏乂。
夏乂在说了容易没命和不说也容易没命的选项中艰难抉择片刻,最后板板正正跪在皇帝面前。
皇上:……
所以没有劳什子天谴?
全是宜修那毒妇在害朕的子嗣!
怒气冲冲的皇帝恨不得亲手去景仁宫掐死皇后,却被一个悄悄前来的宫女绊住了脚步。
听到吉祥一五一十按照端妃教的话全盘托出,已不年轻的皇帝用力捏住座椅的扶手才能确保自己可以坐得稳,只觉一阵血气上涌头晕目眩。
吉祥汇报完后直接伏倒在地行了大礼,带着哭腔恳请皇上可以顾念下端妃残败的身子和多年如一日遭受的冷待。
不等皇帝做出回应,她立即起身狠狠撞向一侧的铜炉,不消时便去了。
或许是因为身前围了好几个护驾的人,皇帝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又闻到厅内的血腥气,他只觉着太阳穴阵阵在跳,耳朵里也像是堵了什么一样听东西雾蒙蒙的。
端妃这一手玩的很漂亮,在皇帝震怒之时为自己挣来一分存在感,接下来纯元之事每揭露几分便会让皇帝由于补偿不了已逝之人,从而会对端妃愈加宽待。
但很可惜,安陵容给皇帝下了点儿好东西,让他接下来很难再平静下来追忆往昔弥补端妃了,接收到刺激后只会愈加狂躁。
皇帝前脚刚踏出乾清宫,后脚就是小允子“噗通”一声跪下恳请皇帝前去碎玉轩一趟。
等甄嬛用自己精心展露出来的憔悴模样娓娓道来自己意外了解到的情况后,室内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侧着脖颈的姿势并不舒服,甄嬛终于忍不住改动了姿势,趁机悄悄看向皇帝。
只见皇帝面色开始涨红,鼻孔张大,隐隐间带着不大正常的模样,眼睛瞪的有些吓人。
甄嬛一惊,这与她设想的情况并不一样,她有些害怕皇帝恼怒之下动手打人。
好在皇帝少有的优点之一便是不爱打女人,虽不知与他四力半一事有无关系。
反正比他那个窝里横的儿子强不少,眼下都快把自己气撅过去了也没想拿甄嬛撒气。
等宜修终于见到皇帝时,被猫挠到破了相的女人生怕被夫君瞧到自己如此惨状而心生厌恶,却不知自己心上即将被狠插几刀。
“毒妇!朕从未如此厌恶一人!”
皇帝说了许多,宜修从试图辩驳到想直接破罐子破摔,却被这一句话直接伤到彻底破防。
求了大半辈子的爱都未拥有,原来竟是得了个最特别的‘厌恶’。
宜修瘫倒在地,无论是皇帝离开还是宫门再次被缓缓关闭都没再有反应。
即便她知道这道门或许许久不会再被打开了,却也再无力气去改变现状。
……
皇帝拟旨要废后,太后屁股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坐立难安,既怕去求情惹了华妃不满万一留子去父什么的,又不想让乌拉那拉家背上废后的名声。
纠结许久后太后还是请了皇帝前来,二人商议内容无人知晓,只知第二日皇上传谕,乌拉那拉皇后身染重病,情况不大好,不得有人前去叨扰。
宜修跪坐在景仁宫里,没了生气的状态让前来传话的苏培盛都有些不忍,却不得不完成自己的任务。
“……乌拉那拉皇后重病,不日即崩……不入帝陵……剥夺姓氏……为奴为婢,侍于纯元皇后陵外……史无载…”
宜修最骄傲的一切都被皇帝生生夺去,不允许她死后与自己同穴,还要教她死后只能称作奴婢之名远远侍奉纯元之墓,最重要的是,还要抹去史书上对她的记载,百年之后将无人再知她的存在!
皇帝这一举措太狠了,夫妻多年,他无比清楚如何伤害宜修才能让她最疼,他成功了,宜修被这份口谕刺激到精神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苏培盛早已离开,天色也暗了下来,空寂的景仁宫忽然有了声响。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