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忌到时,正看见魏清一副仓皇失措的惊恐模样,但却并未多想,只道是她自讨苦吃,想故意找茬,却被林梦华略施手段就给拿捏了,故才有此一幕,遂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于是,众人只见祁云忌十分自然的略过魏清,直直地就走到了林梦华的跟前,打眼儿一瞧,见她一副炸毛小猫的模样,竟是不自觉地,轻轻勾起了唇角。
可尽管如此,祁云忌仍旧时刻保持着警惕,在接近林梦华时,一直提着内力秉着气,并与她保持了一段,让她完全没有办法轻易下毒的距离。
而此刻的林梦华,也像是被冲昏了头似的,竟是没有半点儿沦为他人阶下囚的畏惧,开口就对祁云忌的到来阴阳怪气儿了起来。
“世子屈尊到这阴暗的牢房里,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
“嚯~,真是奇了怪了,今日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来吃毒药?”
相比林梦华带刺儿的模样,祁云忌倒是温和了许多,竟还笑嘻嘻的调侃了起来。
“呵呵,比起毒药,华儿这嘴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云忌如此亲昵的称呼,却让林梦华十分的不适应,于是带着点儿怒气的脱口而出道:“不许叫我华儿!”
只是对于她的反应,祁云忌非但不恼,反而有种刻意逗趣的心理,不顾她的恼怒,又接着说道:“哦~,那我该叫你什么?梦华,阿梦?”
“最好是别喊我,毕竟每次遇见世子,都挺晦气的!”
“……”
此话一出,不仅是陈明赫,就连魏清等一众无门之徒,都替林梦华捏了把汗。
要知道,眼下祁云忌是难得的好脾气,若是换做平日里,谁敢如此放肆,早就送入‘地狱’,被万虫啃噬殆尽了。
可如今瞧着,祁云忌仿佛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林梦华,任她胡乱言语。
眼看该说的词儿都说完了,祁云忌还是没有动怒的意思,林梦华索性也不再说话,灰溜溜的坐回了墙角,任满屋子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怎么?说累了?”
“嗯!”
“来人,给林大小姐送些瓜果点心来,再泡上一壶热茶,让她润润嗓子!”
这操作,连林梦华自己都被惊得瞪大了双眼,祁云忌的如此作为,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还让人不可置信。
“世子莫不是,想用吃食撑死我?这刑罚,倒是颇为有趣了些!”
“阿梦这般想我?如此,本尊陪你一块儿吃,可好?”
“……”
这次,可轮到林梦华无语了,她一脸狐疑的盯了祁云忌良久,却愣是没从他身上看出半分不妥来,而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倒,倒是也不必!只不过世子对我照顾有加,却又将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是否有点儿自相矛盾?”
“你若是不在这儿,本尊可不确定,能困住你几时!”
面对质疑,祁云忌竟毫不隐瞒,直接就将原因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如此坦荡的作为,确实让在场众人都颇为震惊。
“这话说得……”
却也是很有道理,只是如今,自己心里的小算盘算是落了空,倒也颇有几分遗憾。
不过,不得不说,祁云忌这个人,除了人品不怎么样,其他方面,倒确实有过人之处的。
自然,后面这些话,林梦华是在自己心里说的,毕竟再放肆,也得掂量着自己的小命不是!
“如今,阿梦时时在我身边,也是时候将我体内毒素完全清除了吧?”
突然陡转的话锋,不禁让林梦华喜上眉梢,心想:‘嚯~,感情在这儿等着呢,她就说嘛,这祁云忌怎会无缘无故放纵一个人至此,原来,是另有所求啊!既然有所求,那就好办啦!’
“我记得跟世子说过,你体内的毒,若想完全祛除,没个三五年时间,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你就一直待在本尊身边,直到余毒全清为止!”
这话,似乎带着几分命令,细听又有几分祈求,情绪复杂得就连祁云忌自己都分不清,如此刻意想要留下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呵呵~,世子说笑不成?我可是天齐未来的安王妃,自然,是要要与安王住在一处的。可我不知,世子何时与阿璟有这般深的交情,深到,可以一直待在我们身边?”
“那,本尊就让你做不成安王妃!”
“这个,世子就多虑了,阿璟说过娶我,那他必不会食言!”
“你就如此信他?”
“自然!”
林梦华一脸自信和憧憬的表情,气得祁云忌恨不能拎起她的脖子,就这么将她扔出去,可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
只见他缓慢的收回方才气急跨出去的半步,双手背在身后,神情淡然的说道:“既然这样,本尊便陪你等着,正好也看看,祁云璟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从那边境之地,再次平安归来!”
这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落在林梦华的耳朵里,那便是祁云忌已经知道边境发生的事情,而且,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在里面。
于是,林梦华故作松口,以略带商量的语气,对祁云忌说道:“其实,要我给你祛毒也不是不行,只要世子把陈大人平安送回天齐,如何?”
“呵呵~,妄想!本尊给过你机会,既然你拒绝了,那本尊也等得起!”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等,看是世子体内毒素先爆发,还是我们先回家。”
祁云忌似赌气一般的说着狠话,却把一旁跟随多年的影急得一个闪身就冲到林梦华的身边,众人还未看清,一把利剑便已搭在了林梦华的脖颈处,剑上的寒锋好似剑主人一般,透出无限凉意。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我很早就说过,你家主子体内的毒,我只能用另外的毒素牵制,但也是有时限的,若是哪天,他体内毒素的平衡被打破,可就不是能不能行走的问题了。”
“疯女人,若你治不好主子,我便杀了你!”
“哼~,那你动手吧!若我死了,这世上便再无任何人能治得了他!”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对于影放出的狠话,林梦华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因为她心里清楚,就算这个人再想要她的命,只要祁云忌不开口,他永远不敢动手!
“噢~,我真是怕死了!赶紧把你这吓人的长剑收了,我若是不小心伤了,那给你主子解毒的事儿,可就不知要排到猴年马月了!”
“你……”
影被林梦华轻易激怒,想着不能要她的命,折磨她一下,出口气也成,随即提气,刚想运气给她一掌,却发现握剑的手越来越使不上劲儿,最后,竟是全身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疯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对于他的叫嚣,林梦华只是连看都没看一眼,便云淡风轻的与陈明赫喝起了茶。
而祁云忌随即便让人将影带出去,并请来南疆的巫医替他解毒,只是,林梦华这毒奇奇怪怪,好几个巫医,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给毒解了。
这也让影更加讨厌上了林梦华这个女人!
影的失手,让祁云忌也没了再与林梦华纠缠的兴致,只淡淡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祁云忌等人走后不久,便有人送来了新的床单被褥,瓜果吃食,还有暖炉银炭,甚至,还专门给监房的地面铺上了地毯,俨然一副要让他们长居于此的节奏。
一番打理下来,冷冰冰的监房,瞬间变了副模样,成了一间采光不怎么好的客房。
面对如此情景,林梦华与陈明赫皆是忍不住嘴角抽搐,相视一笑后,又尴尬的坐回了自己的石榻上。
祁云忌想得倒是挺周全,只不过他忘了男女有别这一茬,就这么将林梦华与陈明赫关在一处,多少,是有些不方便的。
只不过此刻,林梦华根本没时间去计较那些,只一味的想着怎么能够逃出去,可思索良久,仍旧没有答案,便有些泄气的对陈明赫说道:“唉~,本来打算先激怒祁云忌,让他近身,才好找机会动手的,谁能想到,他居然半点儿都不生气,真是让人费解。”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早就看穿了你的伎俩?所以,才故意跟你在这儿打太极的?”
“我觉得也是,否则,依照他的脾性,早就冲上来掐着脖子将我甩出去了。”
“那接下来,我们可得更加谨慎才是,否则你我很难逃出去。”
“嗯,我觉得陈大人你分析得很对!祁云忌这个人,就是心思太过深沉,不好对付!”
“林姑娘过奖,我也只不过是常年办案的经验罢了!”
“哦,对了,我这儿有些防身的药粉,大人你先拿着,若是有人想近身害你,撒出去就成,绝对让他们活不过一刻!”
“好,谢谢!”
“不客气,如今我们也算是难兄难弟了,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嘛!”
“……”
难兄难弟这个词儿,真的合适吗?陈明赫不敢回应!
不过,两人讨论来讨论去,却一直想不出来祁云忌不生气的缘由,就连他是不是脑子不清醒都考虑到了,就愣是没往最有可能的一方面想,那便是——喜欢!
若非喜欢,哪个男子会在意一个毫无亲缘的女子住得舒不舒适,又怎么会想方设法的,想把她留在身边,虽然做法欠妥,但确有其事。
否则,祁云忌也不会气得,这会儿还在无门的大殿之中,怒斥一众无门子弟的无能!
门主座下,乌泱泱一众弟子被骂得大气不敢出,皆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虽然逼宫没成,但至少所有人都全身而退,并没有什么损失。
可眼下祁云忌对他们一件件事儿数落,却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
况且,无门当初参与逼宫,本就是为了配合黎非烟等人将天齐扰乱,顺便将祁云忌的身份公之于众,为今后之事铺路。
若成了,自然顺势登基,若不成,无门全身而退,并无任何损失。
否则,祁云忌也不可能任黎非烟几人草草部署,便傻不愣登的去逼宫了。毕竟,天齐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大将在的!
可如今,祁云忌又将众人数落一番,这明显有些撒气的行为在里面,倒是让众人不解了!
无门之中,知道祁云忌与黎非烟和秦玉朗关系之人,少之又少,影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影最是清楚,对于黎非烟,祁云忌可以说是毫无感情,而对于秦玉朗,祁云忌却绝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因为,十几年前,若不是秦玉朗舍不得,在下葬之前,硬要开棺见他最后一面,祁云忌也不会有机会活到今日。
那时,年仅五岁的祁云忌突然呼吸骤停,被御医诊断死亡,黎非烟虽心痛,却也只是简单的操持了丧仪便不再过问。
是秦玉朗以紫玉密辛为筹码,才换来为祁云忌扶棺安葬的资格,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后来为齐豫安寻玉的故事。
为了保护祁云忌,秦玉朗给当天安葬祁云忌的人,全部下了蛊毒,并且倾尽所有,从秘境中找来了整个大陆最擅医术和毒蛊之术的游明和游郢师兄弟,就为了给祁云忌一线生机。
之后,由于祁云忌身体的蛊毒被压制在下体,让他常年不便行走,秦玉朗更是创立了南疆和无门做他的后盾,可谓历经艰难,之后,更是冒险与突厥交易,才为祁云忌攒下了如今这副身家。
所以,对于秦玉朗,祁云忌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因此,影知道,只要秦玉朗在宫中一日,林梦华就绝不会有机会离开无门。
尽管从目前来看,自家主子对这个女人手下留情得有点儿过分,可一旦林梦华失去了价值,那她便如那雨中破履,随时会被丢弃,届时,自己再来报今日之仇也不迟!
与此同时,天齐皇宫,祁云宸与林梦蝶等人,跪在宣政殿内一言不发,而正妃陈倾染,也不知何时失了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