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大柱照旧把牛车先赶到村东头。周明志还在老宅没有回来,周娘子和周兴出来,与大柱几个人把黄豆抬进仓房。又分了些米面在这边,周娘子一家做饭吃饭也方便。
周琼和桂枝帮不上忙,两个小姑娘把小鸡仔放到鸡架里关好。看到这几十只毛绒绒的黄嫩的小鸡,蹦蹦跳跳的两个小女孩很兴奋。一个去打水喂小鸡,一个去抓小米喂小鸡。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桂枝想了想,这时节早晚天还是冷的。小鸡仔太小了,没有母鸡孵着保暖怕冻坏了。
抬头看到大柱和周娘子,周兴从仓房出来了,问道:"爹!周婶儿,小鸡仔太小了,晚上怕冻坏了!有没有什么东西给它们保暖呢?”
周娘子以前是大丫环,伺候人她会,还真没养过鸡。
大柱还真没怎么注意这个问题,以前家里养鸡,夏天把鸡架抬外面,冬天把鸡架放外屋。
"你奶好像把那被子放在鸡架上,要不回去问问你娘?”大柱也不确定。他是家里的长子,家务上的一些小事他还真没注意过。抬鸡架这活儿他干过,至于喂鸡则是女人的事。
周兴在一旁也在努力的想,他想帮上小姐的忙。
\"啊!我想起来了!娘,咱们以前睡的草垫子可以给鸡保暖!\"周兴这一叫,几个人的目光看向他。
周娘子道:"在牙行,没有被子给我们盖。只有草垫子,冷了几个人抱一起钻草垫子里取暖,多少也能挡点风。”想起不开心的事,还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两个孩子也想起那时挨饿受冻的日子。每天都是随时会被卖出去的惶恐不安,又怕牙婆不耐烦,强制分开一家人。想想都是心酸。
桂枝看到几个人的脸上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忙打破了这个让人伤心的气氛。
\"这个主意好!周兴,还是你的脑子好使!\"桂枝又看向大柱,“爹,那你们把鸡架抬到外屋吧!周兴,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拿点干草放鸡架里。"
周娘子也赶紧进屋收拾地方放鸡架。
"周婶儿,鸡架不能放太里面。就放在外屋门口,通风也好,清扫干净再打开门放一会儿屋里就不臭了。”大丫在屋里大声说道。
大丫和二丫在屋里已经开始挑黄豆了。听到外屋说话声,知道要抬鸡架进外屋。以前没分家时,家里的鸡都是大丫二丫喂的多。还是有经验的。
"三妹!你和周兴找块木板放在鸡架里,把四叔截柴火时的锯沫子多拿点放在木板上面就行。回家再问咱娘拿以前的破棉被过来,盖在鸡架上。周婶儿或周琼想着点儿,勤看看,小鸡仔没水添水,没米添米应该是没问题了。\"大丫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终于有个师傅了!大姐!你太厉害了!”桂枝进屋搂住大丫,竖起大拇指。
二丫笑着说:\"大姐会的还多着呢!你个小丫头好好学着吧!”
“是是是!我两个姐姐厉害着呢!我可得跟两个姐姐好好学!嘻嘻!”桂枝笑着说。
\"快去和周兴装锯沫子去,别耽误我挑豆子。\"大丫笑着推桂枝出去。
\"三小姐不用去了,小兴和小琼已经去拿锯沫子了。一点点儿东西,用不了那么多人。”周娘子这时已经和大柱把鸡架抬进门口放平放好了。洗手进屋,也准备挑豆子。
\"剩下的就让他俩弄吧!以后喂水喂食的,也有点事儿给他们干。”周娘子轻声说,"老爷小姐们心善,不嫌弃我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还帮我爹看病抓药。我和我家那口子心里都记得。两个孩子也想为主子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在这个家也不至于是白吃饭的。\"
三姐妹互相看看,都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总是柔软的,桂枝也挑起豆子,想了想后轻声说:\"周婶儿,咱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就是一个种地的,家里爹娘只生了我们姐妹几个。实际上我们家是真的很穷的,农活儿又多,把你们带到我们家吃苦挨累,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听说你们以前的主家是当官的,那肯定是富贵家里的。以后只要不后悔就行。万一再坚持一下,没准就能进另一个有钱人家了呢!”
大丫二丫都没吱声,觉得周娘子挺让人感动的。可桂枝这么一说,又觉得妹妹说的对。
\"咳咳”!一阵咳嗽声,众人回头,周昌周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
桂枝忙问:“周爷爷,您醒了!要不要喝水?周婶儿,有温水吗?给周爷爷先喝点水。”
周娘子道:\"有水,奴这就去倒水。”
周昌慢慢坐了起来,看着屋里挑豆子的几个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三位小姐!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头子刚刚听到了,以前的主家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即使他们再起复,也不再是我老头子一家的主人了。”
周娘子把水递过来,轻声叫着:“爹!喝点水吧!”
周老头儿接过碗,喝了一口水,又递给周娘子:“明志媳妇儿!以后真的很苦很累的时候,不要后悔来到村里做农,后悔也只允许你后悔嫁到老周家。咳咳”
周娘子放下碗,忙跪到地上:“爹!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奴不后悔!真的!奴愿意跟着主家种地,老爷夫人小姐们,安排干啥就干啥!”
周老头儿点了点头,继续说:\"明志媳妇,以前我们是享受了荣华富贵,但是也承担了相应的苦难。如今老爷小姐们一片赤诚之心,拿我们当一家人,吃穿用度都和主子们一样。干活儿也都一起干,没有过分强调主仆之别。主子待我们是真的好!以后也要侍主子以诚。尽全力为这个家好!主子好过了,当奴才的才能好过。”
周娘子跪在地上,连连点头称是。
周兴和周琼在周娘子跪下时,正兴冲冲的往里屋进。到了门口看到他们娘跪着,爷爷在训话时,也都默默地跪在周娘子身后。
“你们都起来吧!跟着小姐们干活儿吧!该干嘛干嘛!\"周老头摆摆手,示意周娘子起来去挑豆子。
三姐妹刚刚有点懵,但是都没说话,静静的听着,手里的活儿却没放下。
屋内一片静默。
周老头歇息一刻,又道:“三位小姐,老头子不表忠心,只知道如果没有遇见老爷和小姐们!可能世上早就没有周昌这个老头子了。无论贫穷或是富贵,我老头子是赖在咱们家,哪都不去了!”
三姐妹这下高兴了。
\"周爷爷,早点儿把身体养好!还等着你帮我们干活呢!”大丫笑着说。
二丫也接过话:“周爷爷,等你身体好了,给我们多讲讲大户人家的事儿,顺带着教我们认字吧!我五叔去学院了,都没有人继续教我们了!”
“好好好!我老头子一定要养好身体,能干的事情多了!老头子和明志他们两口子会的,只要你们想学,都教!哈哈!”周老头儿也高兴,主人家的老爷小姐们都是善良老实人。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的。
桂枝跟着一起笑了。她觉得周老头儿把什么话都说了,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慢慢走慢慢看呗!
周老头儿没有小瞧桂枝,他觉得三小姐相当聪明。主子聪明也是好事!
周娘子到外屋默默流泪哭了好一会儿。等她洗脸干净再次进里屋准备挑豆子时,大丫说话了:\"周婶儿,今天的豆子就挑这么多。这些挑好的豆子麻烦你泡上就可以了。\"
二丫和桂枝分别把头一天泡好的豆子放缸里,坛子里准备生豆芽了。又把其他缸里的豆芽浇了水。
叮嘱周娘子按时给周老头儿熬药,照顾好老人,让她自己煮饭做菜后,三姐妹带着周兴回老宅了。
要找旧的被子让周兴带回来盖鸡架。大柱早在帮着抬完鸡架就赶牛车回去了。车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卸下来。同一个村儿的,姐妹几个走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跑回家。
到家后,看到牛车已经卸了下来。牛还拴在牛棚里,大柱没在屋里。李氏刚刚把火点着,还是一个锅烧开水,另一个锅煮饭。
"娘!我爹呢?\"桂枝问道。
\"你爹去园子里了,和你爷爷商量一下买麦种的事儿。”李氏回答。
"咦?娘,你没生气?”桂枝仔细观察李氏脸色。
李氏奇怪的问:\"我生什么气?你爹种地买种子是大事儿!娘不懂还能瞎指挥?那日子还过不过了?一天到晚不懂装懂,你娘在你们眼里就是那蛮不讲理的人?”
随后认真看三个女儿,三姐妺齐摇头。谁敢说她娘的不是,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三丫,你爹说你回来后赶紧去放牛。”李氏被孩子们打岔,差点忘了,这不想起来就喊桂枝去放牛。
\"我知道了娘。爹有没有说让你把以前的破被子找出来,要盖在鸡架上,免得冻着小鸡。娘,今天买了三十只小鸡仔。如果全养活了,长大了又能吃鸡蛋,又有鸡肉吃!”桂枝兴奋的说着,如果能把鸡蛋和鸡肉随便吃……想起来都美好!
\"你啊!这点出息!除了吃还是吃!被子找出来了,在北炕,快去抱走吧!趁早去放牛!早点回来吃饭!“李氏嗔道,还是叮嘱桂枝。
不提周兴抱被子,桂枝牵牛去放牛。却说大柱在菜园子把要种小麦的事儿一说,老爷子和二柱,老四不淡定了。
\"能买到麦种?""现在就能种?太好了!""买啊!必须买!"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统一口径,种麦子,买麦种。
"爹!种麦子需要底肥,咱家也没有啊!我想买两车牛粪上到地里去。”大柱说道。
\"大柱啊,我倒是攒了点牛粪,可是不够上地里。地里上肥,农作物才长的好,多打粮。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明天去你买牛的那个村里,他们养马养牛,应该会有粪便,多买两车,我这边也买。”老爷子可以说是种地的专家了,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
“大柱啊!难为你做什么都想着爹娘!”老爷子感慨。
\"爹,咱一下子种三十亩地,我怕这一头牛吃不消。”大柱不好意思的说,怕老爹和兄弟认为他舍不得。
\"你啊!就是死脑筋!你还得做生意,你那牛车不能动。该干嘛还干嘛!村长家有两头牛,每年都租,去租来用,也花不了几个钱。”老爷子教育儿子。
“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哪多哪少还分不清!”
二柱和老四看大哥被教训,赶紧闷头干活!
多了两个壮劳力就是不一样,老宅这边的园子硬是一天刨完种完了!
老爷子高兴的拉着大柱和周明志不松手,非要去他那边吃饭喝酒。并名正言顺的说,哪有光干活不吃饭的道理。
拗不过老爷子的盛情,两个人同意了。大柱回去和李氏说:\"孩她娘,爹让我和小周两个人去老屋吃饭喝酒。你看要不要送点菜,拿点饭过去?毕竟多两个人,我怕老二媳妇儿没准备那么多人的呢!”
“知道了!是我炒好了送去,还是直接送菜给那边炒?”李氏不太高兴。去吃饭还得送菜送饭过去,明知道大柱说的有道理,可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嗯,还是做好了送过去吧!我媳妇儿做菜好吃!”大柱趁着屋里没人,偷了个香。
李氏轻拍他一下,说道:“没个正形!那就炒个豆芽吧,让二丫去东头抓点豆芽回来,顺带着和小周媳妇儿说一声,免得人惦记。再拌个凉菜好下酒,白菜丝粉条,咱家的几个娃也爱吃。等会让大丫给你们盛饭过去。”
李氏心里有了一点小甜蜜。大柱心里还是有她的。
因为老屋的水井干了,做饭不方便,暂时都在二柱屋里做饭吃饭。吃晚饭喝酒时,大丫二丫,桂枝三姐妹一人手里拿一样过来。大丫拿饭,二丫拿了炒豆芽,李氏切了点肉丝放进去,桂枝抱了一小盆凉拌菜。
“爷,奶!我娘说给添个菜!”二丫边说边把两盘豆芽分别放两张桌上。
大丫把饭放炕上,说:“爷,奶,我们那边多做了两个人的饭,娘让我们顺手带过来了。\"
桂枝把小盆举高高的,“爷爷奶奶,还有我!我娘拌的凉拌菜,可好吃了!娘说爷和爹都爱吃,爽口好下酒!就是我家没有那么多盘子装,我拿了个盆儿!”
老太太笑着说:“你娘有心了!你爹和你周叔回家吃顿饭,她还送这么多东西!替我谢谢你娘哦!”
老四媳妇儿去外屋找两个盘子过来把凉拌菜分成两盘,一桌放一盘。
“大丫,二丫,三丫,你们留在这儿吃饭吧?送这么多东西也够吃了!”老太太让了让三个孙女。
三姐妹笑着摇头,说:“奶,我们回去了,我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明儿再来拿盘子和盆回去!”
老二媳妇儿早都想找机会去大嫂那屋看看,好不容易有个理由,忙说:“大丫,你们回去吧!我明儿把东西给你们送去!”
大丫点了点头,三姐妹往家走。到家后把二婶明天要来送盘子和盆的事儿说了下。以前赵氏和她娘为了打探大柱的生意,闹了不愉快。李氏天天在家也拴门,就怕她们哪天突然又窜进来。
“来就来吧!妯娌之间还能一辈子不来往了?来的早了,上门口接一下就是。等你们走了,这屋里也没啥看的。”李氏说。
\"我也想开了,不想开也不行。你二婶儿那人就是滚刀肉,没脸没皮的!”
老爷子感觉儿子一家孝顺又明事理,是真的感觉高兴!
“大柱啊!你们明天该做生意就去做生意,别耽误了买卖。我带着小周去二道沟买牛粪,就是咱们买牛的那个村儿。往年也没买过,也不知道价格。估计也得五十到一百文左右。\"老爷子合计着。
“咱家的地种了这么多年,上的肥也有数,今年要种两茬肯定得多上点肥。一亩地上一车肥吧!我得买十车。说老实话,从你买牛到现在,我攒的牛粪差不多三车能上三亩地的。这个不能给你,你也别生气。”老爷子说到最后不好意思了。没办法,粪肥少,不够分,可到底是大柱家的牛。
“爹!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生气!爹帮我放牛,帮我清理牛圈,帮我干那么多活儿!我听爹的!我买十二车牛粪!”大柱忙安慰老爷子。
又对周明志说:\"明天早上,小周你过来拿铜钱,和爹一起去买牛粪!直接送到地里,哪里不懂不会的,多问问我爹!”
周明志点头称是!
“爹,那地里的活儿您老可要替儿子多操份心了!\"大柱对老爷子举了举杯。
\"行行行!我老头子还没老,还能干的动,力气活儿没有,动动嘴的事儿还不能干吗?”老爷子为儿子的信任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