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斯此话一问,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草宁。
此刻她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想想办法应付过去、
于是草宁摇了摇头,表情深沉起来,她拉起阿莱娜的手说道:“你们得时刻记住,阿莱娜是我的接班人,看见她就等同于看见我。我此次来璃月是陪伴她为主,她是第一次面对璃月这么大规模的表演场合,心中难免紧张。”
阿莱娜道:“母亲大人,舟车劳顿不利于你的健康。更何况我完全没有取代你的能力,其实这么多次巡演以来,大家最希望看到的还是你的演出。既然我们已经来到璃月,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够不虚此行,参与到巡演中来吧!”
期待的目光再次看向草宁。
“我会考虑看看的。”草宁和煦地笑道。
每次她一说这句话,就表示她对某人的话不大满意,这一点小雀倒是很了解。
果然草宁说完这句话后便很快表示自己有些疲惫了,在卡维斯的簇拥下,草宁先行离开了包厢,这期间自然从头到尾没有正视过小雀一眼。
最后只剩下阿莱娜留在包厢中,小雀还在收拾餐具。
阿莱娜绕到她旁边说道:“是你吧?”
小雀没有说话,只看着眼前的桌面,这帮人几乎没怎么动筷,一堆做好的菜眼看就这么浪费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她那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笨的很,她周围那些人更是一帮傻子。”阿莱娜拨弄起她的一头长发,她非常漂亮,或者说,她跟母亲的长相非常相似。
只是阿莱娜要年轻太多,她那份肆意张扬的美丽因为青春的缘故,被放大了很多倍。
“我准备收拾桌面了。嗯……不过谢谢你方才的帮助。”小雀说道。
“行了吧。”阿莱娜掏出了一堆摩拉放到小雀手上,“这些就当做你跟我聊天额外的辛苦费,我知道你不想跟她或者是我们这群人沾上边,但现在人都到你面前了,你不面对也没有意义。”
小雀迅速将摩拉放进了口袋里,这笔钱就当是她的精神损失费好了。
“你认错了,不管你说的是谁,我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小雀说道。
“草宁大人和团雀大家主艾默西特唯一的女儿,从出生起就少有人见过她的模样。不过据线人所说,这位小公主羽毛呈灰色,资质平平,毫无青团雀的天赋。如此拿不出手,自然要将她隐藏起来咯。”阿莱娜语气丝毫不容质疑。
“团雀物种本就多样,更何况璃月的团雀几乎都是你说的这种颜色,你不能因此就这样判断我的来历,这不大礼貌。”小雀终于正视阿莱娜道。
“再否认可就没意思了,母亲大人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方才她说的那位卡帕可起了关键作用,你得罪谁不好,非得得罪青团雀,他们能力不行,但非常擅长于记仇。下次你还想藏起来,可得时刻注意这一点。”阿莱娜语重心长道,这话听起来仿佛她自己不是青团雀一般。
小雀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想跟你们沾边。”
阿莱娜听了这话冷笑道:“别做梦了,你一辈子别想逃开你的身份,你身上附加的义务也不应该让别人承担!”
小雀有些困惑地看向阿莱娜,但阿莱娜已经转身朝包厢外走了出去。
临走前她最后说道:“其实卡帕传送的信息,是我先看到的。如果我不告诉母亲大人,你大概率还能再藏个几年,但是小雀,这没意思,所有的一切都很没有意思。要么改变,要么顺从,留给我们的选择太少了。”
小雀的清洁工作也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但她的心理负担十分沉重,母亲早晚会来找她,但一定不是现在。
至于阿莱娜,在须弥的时候她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但对方对自己的了解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灰灰小心翼翼地蹲在窗口问道:“她们都走了吧?”
小雀扶额道:“你不会很久之前就来了吧?”
“自然自然,方才得知青团雀已经来了,原野上的团雀全都列队欢迎去了,它们嫌我羽毛不够鲜亮,我还嫌它们事多呢。正好讨了个闲,我便过来了。”灰灰梳了梳羽毛,看起来还是颇为在意自己的外观。
“刚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小雀问。
“自然自然,不过嘛,我小阿灰见过诸多落难贵族,落难的青团雀倒是少见。你是来体验人间疾苦的那种团雀公主吗?就像田铁嘴说的那样,一到了时间,容貌会改变,衣着会华丽,此后你可就跟寻常团雀有云泥之别啦!”灰灰叽叽喳喳道。
小雀笑道:“相貌只是权力的装饰物,不过很庆幸的是,我连装饰物的门槛还没有达到。”
“大道理不懂,不过和小阿灰一起做个胆小的异类并不是什么很糟糕的事!”灰灰笃定地说道。
小雀顺了顺它的羽毛当做鼓励。
想到和魈的对话以及方才发生的事,小雀清楚自己必须有应对的方式,她对灰灰说道:“我有个请求,灰灰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她简单说出了希望以灰灰的身份共享团雀信息网的请求。
灰灰啄了几口小米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这里是璃月,按理说来,咱们得有缔造契约的流程。不过嘛,我们既然有生死之交,那么你只要履行养我的职责,一直到我修炼到人形为止。在此期间我的权限就都为你所用!”
灰灰这语气,仿似一开始就等着她开口说这件事了。
小雀郑重地又给它塞了一把小米道:“成交!”
白天的工作除此风波外,渡过的倒还顺利。
不过不出所料,母亲果然是夜间独自来找她的。
小雀结束一天工作,好容易洗完澡,想着快些休息,却在房间门口看见了母亲。
像是生怕被别人给看见一般,母亲说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开门啊。”
小雀无奈地打开房门,母亲看了却又不愿意走进去。
这房间过于逼仄,与她素来的住宿地点相差甚远。
“在这种地方住久了,连打理羽毛的时间都没有吧?你看看你,房间里连一面镜子都没有。”母亲抱怨道。
小雀打开窗子,母亲连忙将窗子合拢只剩一条缝隙:“出门在外,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就不能慎重一点?”
“妈,伟大的草宁大人,我是你的女儿这件事就让你这么丢脸吗?”小雀无奈道。
母亲又摆起了架势,随手将小雀的床铺嫌弃似的擦了擦,然后才坐了下来。
“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母亲,怎么?现在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母亲轻蔑地说道。
小雀不打算跟她陷入无休止的争吵。
“柯莱的身体不好,日常工作又很繁重。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位置,为什么还要去化城郭找她的麻烦,还是趁着她师父不在的时候。”小雀质问道。
“我是想警告那帮所谓的帮助你的人,团雀家族的事情他们无权干涉。你不清楚,艾尔海森现在是教令院头号嫌疑对象,他自己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空管得上你。至于提纳里,你的那位小姘头。你好好看看,他在乎你的死活吗?我搜查信件的时候他就回来了,不也什么都没说吗?”母亲连番说道。
师父向来独来独往,按理来说即使现在教令院有纷争,也很难牵扯到他头上来。
虽然知道母亲的这段话里肯定有夸大之嫌,但小雀听了难免有沮丧,但她不愿意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
“怎么,我是你的母亲。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如今的须弥早就不同了,所有违背教令院意志的人都是需要被铲除的异己,艾尔海森是,你那姘头也是。”母亲得意道。
母亲白日里塑造的形象到了现在可谓是功亏一篑,只要一面对自己,她内心所有的丑恶都会倾倒而出,仿佛小雀就是她天然的情绪垃圾桶。
“我说了,他不是什么姘头,他是伙伴。不过你这辈子也搞不明白什么叫伙伴的,你从来也不信任任何人。”小雀说道。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这次既然来了,你就得跟我回去。”草宁怒道。
“我不会听你的,也不可能离开。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生活。”小雀与母亲对视,语气中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愤怒,只余下平静。
“你就这么自私吗?”母亲突然哭出声来,这副样子到极为少见,“找到你并不困难,你知道吗?我之前是愿意尊重你,给你这个空间。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你也到了该尽责任的年龄了你明白吗?”
小雀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她:“你说的这些假话自己能听得进去吗?这种话你六年前就说过一次,那时候也没见你尊重过我。”
草宁抹了抹眼泪,见这一攻势对小雀没有效果,只好换个法子。
“小雀,你好歹是我亲生的孩子,如果你再不做些什么。我们这个家就要被那个外来女人给破坏了!你今天也看到了,她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叫什么母亲大人,说到底都是为了刺激我!”草宁崩溃道。
母亲口中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白日里见过的阿莱娜。
“她是追随你的那帮人里唯一愿意说点真话的,你没必要这么说她。”小雀叹了口气说道。
“呵,说真话,我看她是有恃无恐吧。”草宁轻蔑道。
六年前,在枫丹歌剧院巡演期间,草宁第一次见到阿莱娜。
这个与小雀同龄的女孩拥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绿眼睛,她的家族虽然属于青团雀一脉,但因百年前的一场审判被放逐于沙漠。
阿莱娜从小便在沙漠长大,拥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她说这是因为沙漠中的同族经常因为风沙迷眼而迷失方向,他们用歌声指引同族回家。
草宁在沙漠上举办的义演会,成为当时只有十多岁的阿莱娜决心离开沙漠的最大动机。
但沙漠外的世界并不仅仅靠勇气便能创出一条道路来,那里隐藏着更多阿莱娜无法想象到的丑恶与计算,她的旅途并不容易。
须弥城中无需担心生存问题,但这里的每一口水,每一口食物都需要对等的摩拉。她需要拼命赚钱,才能在不挨饿的基础上继续追逐梦想。
她不知道自己的外貌也能招致罪恶。镀金旅团暗中给她标好了价格,将她贩卖至遥远的奥摩斯港,她拼命挣扎,好不容易从奥摩斯港捡回一条命。
在枫丹歌剧院的门口,阿莱娜将自己离开沙漠后的不易全部告诉草宁,她希望能够获得跟在草宁身边学习的机会。
“她告诉我,被绑架到奥摩斯港后,她无意中得知了我巡演的信息。她再次找到那帮镀金旅团的人,给他们开出了双倍于她自己标价的价格,要他们将她带到枫丹。见到我的那天,她身上已经不剩分文。”母亲漠然道。
如果说白日里小雀对阿莱娜还有戒备,那么听到母亲这番话后,她对阿莱娜的敬佩之意则要更多。
但显然这不是母亲想要的效果。
“听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我素来就是个有善心的人,听到她的故事以及对我的崇拜,我怎么可能不动容,于是我便将她留在我的身上。做我私人助理的同时,她还能获得跟我学习的机会,时间久了,很多人都开始觉得我们俨然母女一般。”草宁恨道。
“我也觉得你们很像,不过单从相貌上来说。”小雀点头赞同道。
“够了!收起你这副局外人的嘴脸。”母亲怒视她,“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就是如此,有人能够知恩图报,有人却是蛇蝎心肠,企图借着别人的恩情爬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去!璃月巡演开始前,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到时候你自然会看见她的丑恶嘴脸。至于你,巡演结束后,你必须跟我回到须弥,承担起本就应该属于你的责任。”
母亲像是终于受够了这处房间,也像是不愿听到她的二次拒绝。
说完这句话后,母亲立刻起身开门,同时不忘留意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在附近后,她这才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