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晚餐到此为止。
我没看到后续内容,梦境就粗暴地切换了场景。
刚才让我看到那一幕,仿佛就是要给我一个当头棒喝一般,在打了那么一下后,就收手了。
我跟随的鬼魂是卢嫚宁,而我对卢嫚宁的了解,仅限于陈晓丘前一任的和服受害者,因为和服被我烧了或者该说是被叶青烧了,她只是出了一场车祸,腿骨折住院,一度濒死而已。到底是被救下来了。我之后也没关注过这个卢嫚宁,只当她是人生中一个路人甲,不会再有交集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有一天,还会在梦境中跟随卢嫚宁。
自然的,梦境的下一幕场景就是戏剧学院的排练房,话剧社社长马一兵、陈晓丘的表妹李若岚都在。卢嫚宁换上了那件要命的和服,正在适应这种其他民族的服饰。
“这样走,像国人吗?”卢嫚宁走了一段小碎步。
旁边有人拿着平板电脑,将卢嫚宁和视频中的国女子比较,“嗯,是这样走。背再挺直一些。”
卢嫚宁挺直了背。
和服的前端绷紧,后端略松。那棵樱花树稍稍抖动,出现了一些皱褶。
我看着那件和服,就想到了那日在事务所抓住的老妖婆,当时的恐惧记忆犹新,不禁就生出一种恶寒的感觉来。
说起来,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做梦,但感觉就是个普通的梦,和现在这种体会截然不同。那时候我能力肯定很微弱,顶多感受到那个老妖婆生前的悲伤,除此之外,其他内容都很模糊,没什么细节,更多内容就像是自动被灌输到脑海中,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她一生的经历。
卢嫚宁又试了鞠躬、跪坐等几个动作,头上就渐渐有了汗珠。
“我知道这个角色在动作方面很吃力,需要多练习。和服你可以随时拿来穿。”马一兵说道。
他这社长摆出这种体贴的态度,当然是很好。可他不知道,这和服是要命的东西。
卢嫚宁笑着道谢,连连保证会好好训练。
梦境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蒙太奇镜头了。
排练房内,阳光变化深浅和角度,好几个身体半透明的卢嫚宁或坐、或站、或走,周围有其他社员充当无声的背景板。
眼前的一切好似电影,透露出两个讯息:一,时间流逝二,卢嫚宁的情况在恶化。
那些半透明的身影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卢嫚宁排练的时候并不会化妆,她的脸色从原本的健康红润变成了苍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我在她原本的乌发中看到了几缕白丝。她炯炯有神的双眼在不知在何时黯然无光了。
“别太拼了啊,嫚宁,该休息就休息。这出戏不是那么赶。你要病倒了,我们才有大麻烦呢。”马一兵觉察出了卢嫚宁的不适,一拍大腿,“行了,接下来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就别练了。”
卢嫚宁没反对,有些浑浑噩噩的点了头,去换下了那一身和服。
戏剧学院的校区分为两部分,教学区在一边,宿舍区在另一边,隔了一条大马路。那不是学校内的马路,而是一条双向八车道的大路,两个方向的车道被一条三米宽的景观绿化带隔开,行人过马路的横道线也被分成了两段,多了一组红绿灯。有公交和私家车通行,车水马龙。
卢嫚宁站在横道线前面,望着马路对面的红灯。
即使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我还是紧张起来。
红灯跳转成了绿灯,周围的人都踏上了斑马线。卢嫚宁却是慢了一步,脚步也有些虚浮。她的眼皮耷拉着,身体略摇晃,眼珠子在眼眶内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绿灯已经开始了倒计时,但卢嫚宁还没走完半条宽阔的马路。前面跑得快已经直接到了马路对面,慢的,也站在了路中央的行人等候区域。不赶时间的,就不抢那最后几秒绿灯,赶时间的,开始飞奔。
绿灯跳转成了红灯。
卢嫚宁还站在车行道前面,但前头的车辆不会看到人还往前开。司机按了两声喇叭,卢嫚宁没听到。喇叭声更响亮了一些,站在等候区的行人转头看了几眼,有的皱眉,有的直接将头转了回去。
卢嫚宁安全走过了一半的马路,身后有车辆飞速驶过。她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过了那些等候的行人,站到了另一段斑马线前方。
她的脚步仍然没有停下。
刺耳的喇叭声、惊呼声、叫骂声……
我看着心头一紧,呼吸都要停止了,但没去阻拦卢嫚宁。
在卢嫚宁身后,有个人伸出了手,拽了她一把。
卢嫚宁被一辆小轿车撞到了腿,但因为有人拉了一把,她只是撞到了腿,人没飞出去,也没被卷入车轮下。
司机猛地刹车,从车上下来。
其他人围了过来。
卢嫚宁表情痛苦,比刚才神游太虚的模样多了几分真实。她抬头,重新聚焦的双眼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容。
我心情很复杂。
因为这个拉了卢嫚宁一把的男人是周凯威。
两人如何相识的,我算是知道了。
卢嫚宁很快虚脱地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医院。周凯威等到卢嫚宁的老师来了,这才告辞。老师问了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要等卢嫚宁醒过来,给她知会一声。周凯威大概是想要知道自己刚救下的人的情况,就同意了下来。
卢嫚宁腿骨折,做了手术,打了钢钉,没等到身处外地的父母赶过来,也没来得及给周凯威道谢,就又陷入了那种恍恍惚惚的精神状态。
我在此时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
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女孩子,语调欢快地叫着卢嫚宁的名字,并喊道:“快来啊!快来啊!快到这里来啊!”
樱花瓣纷纷扬扬,遮天蔽日,如一层血雾,笼罩了我的视野。
狂风刮过,女孩子们的声音和樱花瓣一块儿被吹散,形态优美的樱花树树干出现在面前。
树下面围了五个女孩,都伸出了手臂,冲着前方缓慢又不自然地招手。她们的脸上好像是挂着笑容,又像是戴了面具,还是惨白的面具,五官都模糊不清。
樱花飘落,再次充斥了我的视野,我耳边听到了卢嫚宁惊魂未定的喘息声。一转头,眼前的粉色就没了,看到了卢嫚宁被汗水覆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