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苡柔的烧烤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她每天早上十点左右出摊,半夜十一二点收摊,平时都是一边卖一边穿串,只有星期六晚上需要在家把串穿好,这样星期天赶集人多才不会手忙脚乱。
舒念依不仅学会了穿串,星期天她还会帮着妈妈一起摆摊,妈妈烤好,她就负责给客人打包,收钱退钱等,母女俩通常一站就是一整天,但是舒念依从不喊累,从来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舒凯哲上班的单位效益越来越差,他现在几乎都不用出差,甚至经常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想东想西,舒凯哲不知道他们单位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下岗,不知道如果真的下岗了自己又能做什么……
这些不确定一直浮现在舒凯哲的脑海里,舒凯哲每天都被这些不确定的问题困扰,整个人消沉了很多,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中年下岗,可是现在的他上有老下有小,如果真的下岗了,这一家子该怎么办?
这天,舒凯哲下班看时间还早,他走到时苡柔的烧烤摊对面静静坐着,看烧烤摊也没什么客人,时苡柔正在穿串,舒念依已经放学,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舒凯哲看着忙碌的母女二人,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他想起曾经自己也是家庭的顶梁柱,如今却面临下岗的危机,感觉自己很失败。
正当舒凯哲胡思乱想之际,时苡柔抬头看到了他,微笑着招呼他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舒凯哲尴尬地笑了笑,走上前帮忙整理摊位。
时苡柔看出了他的情绪低落,关心地问道:“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舒凯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时苡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总会有办法的。”
舒念依也懂事地说:“爸爸别担心,我爸爸那么厉害,他们才舍不得让我爸爸下岗呢。”
舒凯哲看着眼前坚强的妻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是呀,他是家里的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怎么可以先倒下呢?
“爸已经接阳阳回家了,这里也没事要忙,你带着依依回去吧,依依现在已经上三年级,阳阳也上了一年级,两个都是是关键期,学习上可不能掉以轻心,她在这里我也辅导不了她的作业,你带她回去,给姐弟俩辅导辅导作业。”时苡柔说着还不忘用手推搡着父女俩。
舒凯哲带着舒念依回家,回家路上正好遇到一个同事,“舒凯哲,刚从老婆那里回来?”
“是呀,今天下班早,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接女儿回家。”舒凯哲虽然心里有愁云,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
“还是你舒服哦,不用担心下岗的事,就算下岗了,还有你那能干的老婆可以养你,我经常路过你老婆的烧烤摊,生意很好呀,养你们一家是没有问题,你要享福咯。”同事脸上的笑让舒凯哲很不舒服,他这不是说自己吃软饭吗?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是大男人,哪里能让自己老婆养着,她那烧烤摊只是小打小闹勉强够一家的小用而已,哪里能养家?这个家里呀,最主要还得靠男人。”舒凯哲虽心有不悦,但面上表现得风轻云淡。
“小打小闹?我看你是不了解卖烧烤的利润哦,你老婆挣的钱可比我们这个死工资高多了,说不定还是我们工资的好几倍呢。”舒凯哲的同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就是故意拿夫妻俩的收入做比较,很明显就是在强调舒凯哲可以回家当小白脸让老婆养。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卖烧烤有这么高的利润,看来我也该去和我老婆学学这门技艺,如果真的下岗了也还有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不是。”舒凯哲憋住心里的怒火,佯装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老舒呀,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你平时工作那么认真那么卖力,你的付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裁谁都不会裁你的。”那个同事拍拍舒凯哲的肩。
“那就借你吉言咯。”舒凯哲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要带女儿回家做作业,先走了。”舒凯哲牵起舒念依的手大步向前走,像是逃离什么瘟神。
舒凯哲听了同事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回到家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舒念依看出了爸爸的不开心,跑过来抱住他说:“爸爸,别生气了,妈妈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也许妈妈擅长做生意,而爸爸擅长其他的事情呢。”舒凯哲看着懂事的女儿,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依依,爸爸觉得好累,你带着弟弟写作业好不好,爸爸想休息一下。”舒凯哲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心里总是不得劲。
“好的,爸爸你去休息吧,一会爷爷煮饭熟了我叫你。”舒念依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又帮弟弟把作业摆正,姐弟俩埋头开始写起来。
舒凯哲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他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现在同事却说他要吃软饭,要靠老婆养着。舒凯哲越想越气,现在自己都还没下岗,只是单位效益不好要裁员,那也不一定是裁掉他。在他心里,时苡柔现在是挣钱了,但这也不是撼动他家庭地位的理由,他是一个大男人,是绝对不能忍受任何人说他吃软饭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舒凯哲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时苡柔却还没回来,他不免心情烦躁。他想着,自从时苡柔卖烧烤之后,回家是越来越晚,每次回来也都是以太累为理由不和自己同房,是不是她真的挣钱了就看不起他舒凯哲了?难道她和所有人一样觉得他舒凯哲要吃软饭?
舒凯哲脑海里甚至已经出现了时苡柔在家对他颐指气使的样子,已经出现了时苡柔在外说他舒凯哲是靠她时苡柔养着的高傲的样子。
舒凯哲再也躺不住了,他起身穿上衣服,决定去找时苡柔问个清楚,他来到烧烤摊,看见时苡柔还在忙碌着。
时苡柔看到舒凯哲来了,有些惊讶,“你怎么又来了?不在家好好休息?”时苡柔问道。
“我来看看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依依说担心你,让我来接你回家。”舒凯哲语气生硬地说。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摆摊,又不是第一天晚回家。”时苡柔笑着说。
舒凯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这个家要靠你辛苦付出才能养活?这个家离开了你就不行了?”
时苡柔一愣,她完全不知道舒凯哲怎么突然说了这一番话,连忙解释道:“凯哲,你怎么了?这个家是我们共同的,离开谁都不可以呀,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话莫名其妙的。”
“时苡柔,你老实说,你还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现在挣得比我多,心里也认为我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
“凯哲,你在说什么?什么吃软饭?你不是也上班挣钱吗?你一直都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时苡柔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她觉得,在这家里,不管谁挣得多挣得少,都是为了这个家付出了的,哪有什么吃软饭不吃软饭的。
舒凯哲看着时苡柔,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除,他觉得时苡柔的话只是敷衍,他看着时苡柔这里来了几个客人,他便转身离开了。
时苡柔看着舒凯哲离开的背影,脑袋里都是刚刚舒凯哲说的话,她还是不明白舒凯哲怎么突然说这些。
舒凯哲回到家,看他们已经吃过晚饭,想到正好刚刚回来的路上遇到同事周林叫他去喝酒,忙说道:“依依,我去隔壁周伯伯家吃饭,你写完作业就带弟弟睡觉啊。”
“好的。”舒念依乖乖点头。
不一会儿,时苡柔也回来了,她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舒凯哲还没回来,她问舒念依,舒念依说爸爸在周伯伯家吃饭。
时苡柔本就觉得今天舒凯哲很奇怪,现在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舒凯哲果然有心事,不然他都快戒酒半年了,怎么今天突然又去喝酒?
时苡柔实在不放心,一个人去了周林家。敲门,是周林来开的门,“周哥,不好意思,我来接凯哲回家,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喝了一点点,没喝多,我和舒老弟只是在说话聊天而已。”周林忙把时苡柔迎进门,“凯哲呀,小时来接你了,你看,还是你媳妇好吧,收摊这么晚了都还来接你。”
舒凯哲回头看了一眼时苡柔,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又回头端起酒杯独自喝起来。
“那个,小时呀,你坐,我们也快结束了。”周林连忙招呼时苡柔坐下。
“周哥,不坐了,家里就两个孩子,我不放心。”时苡柔走到舒凯哲身边,用手去拉他,“凯哲,回家了。”
舒凯哲一把甩开时苡柔,大声吼道:“怎么?我现在连喝酒都权利都没有了?”
时苡柔被舒凯哲的怒吼吓到了,她虽然很委屈,但毕竟是在别人家,时苡柔也不好和舒凯哲吵架,她又弯腰去扶舒凯哲,“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不好!”舒凯哲再一次甩开时苡柔,他站起来,歪歪扭扭的,“时苡柔,我今天还就是不回家了,你能怎么样?”
“舒凯哲!”时苡柔抬头看周林在旁边,压制内心的怒火,“现在这么晚了,周哥他们也要休息了,我们先回家,明天,明天你再邀周哥去我们家喝。”
“你少啰嗦,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舒凯哲又坐了下来,那架势就是在表明自己不回家的决心。
“你……”
周林看舒凯哲和时苡柔要吵起来了,连忙说道:“小时,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看小舒今天是喝醉了,让他休息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时苡柔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和舒凯哲吵,又还是在别人家,她客气的说道:“那麻烦你了,周哥,我先回去看孩子。”
“不麻烦不麻烦,你先去看孩子吧。”
周林送时苡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