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忠知道父亲这是在安慰自己。也明白父亲是要他别动,不要暴露了。他攥紧拳头,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鬼子看张父没有跪地求饶很是气愤,于是大骂道:“ばか、早く许してくれ。”(混蛋,快求饶!)
可张父不为所动,依旧是靠柜子坐着,重复的说着:“没事,没事。”
小鬼子被张父无动于衷的样子彻底激怒,抬起刺刀狠狠的插入张父的小腿中,还故意用刺刀在张父的小腿中使劲的搅动了几下,想看张父痛苦求饶的样子,张父被刺刀搅弄的顿时痛的一阵抽搐,冷汗合着头上的血水流了下来,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可在扣板后边的张济忠看的却很清晰,看着父亲被倭寇兵残忍的虐待,他不能再忍受,于是用力的推着扣板想从里面出来,眼见推不开扣板,情急之下张济忠竟把自己的手指塞进扣板和柜子的间隙里,想硬生生的用手指去别开扣板,一用力直接掰掉了指甲,血水顺着扣板流下来,张济忠也不觉着疼。嘴里嘶吼着,手上用力的推怂着扣板。
张父察觉出儿子的激动,死死的抵住柜门,大声的喊到:“好好活下去!好好活着!”然后把手伸进胸口处掏出一把白色药粉的东西使劲往小鬼子的脸上撒去。
粉末撒在扎张父小腿的倭兵脸上,被药粉撒中的小鬼子惨叫一声,而后捂脸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其他小鬼子见状,急忙举枪射向张父,几发子弹同时射向张父,只刹那张父便没有了气息,被打烂的身体还牢牢的靠在柜门上,即使到了最后一刻,张父也再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儿子。
小鬼子看着残破不堪的尸体,依然不解气,用刺刀又狠狠扎了几下这才罢休。被药粉灼伤的小鬼子被倭寇兵抬走了,父亲的尸体也被倭寇兵拖走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张济忠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父亲就这样被一群倭兵给杀死了。他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嚎啕大哭的冲动,继而用双手捂住自己的面颊,无声的哭泣,泪水顺着指缝间流出来,他用力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来缓解内心的难过与痛苦,张济忠懊恼自己的懦弱,悔恨自己不能救出父亲,也从心里记恨住了小鬼子,记住他们的残忍和暴戾,发誓有一天一定要亲手给父亲报仇!
而其他倭兵此时又在后院里不停的翻腾,过了好久张济忠听见倭寇的一阵坏笑声,接着就是往外跑的脚步声,张济忠正纳闷就听见后院传来巨大爆炸声,他心里一惊,慌忙用手使劲的继续抠扣板,想出去看看怎么了。可越使劲越打不开,这时小鬼子们又返回来了,后面的倭兵大声询问院里的鬼子:“どのように扬げましたか。面白いですか?(炸的怎么样?有趣么?)
院子里倭寇兵不满意的说到:“面白くないから、今度は他の游びに変えましょう。”(没意思,下次换点别的玩吧)
随后,倭兵们又折返到医馆前厅,在这里到处翻找。很快他们就发现张济忠躲藏的柜子,打开柜门看见里面一罐罐的药酒很是高兴,除了有两三瓶酒被刚才的子弹打碎了,其他的都还保存完好,闻着味道酒香浓郁。
瞬间几个倭寇围了上来很快就把柜子里的药酒都拿走了,张济忠此刻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帮畜生发现自己。好在鬼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酒的身上,看翻不出别的东西了,一队人拿着从医馆搜刮出的东西去别的地方了。
张济忠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鬼子们都走了,才想办法出去。他用脚使劲的踢踹了两下扣板,可是扣板应该是和柜板卡住了,纹丝不动。
最后张济忠用身子一面靠着墙,用脚一面抵着扣板,才借力踹开了板子,从柜子里爬了出来。看着地上父亲留下的血迹,张济忠的眼泪滴落在了干涸的血印上留下一个个圆点。
抹了一把脸,张济忠忙站起身就往后院跑,母亲和祖父母还在地窖里,父亲牺牲自己让他活下来,从此以后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他要代替父亲好好照顾他们。
后门没关,跨过门栏就是院子了。张济忠一只脚还没迈进院子里就看傻了眼,对面离他不远处一个老人跪在那里,身体已被斩成两段,血流一地。另一边一个老人在屋脊上,确切的说是一半,因为那人的下半身不知去哪里了。张济忠突地明白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了。他不敢再往前走近了,他知道这两个老人是谁,但他不敢确认。
母亲!母亲呢!母亲在哪里?
张济忠有些崩溃,他在院子里四散的乱跑,心里默默的祈求着,不要,不要发生他不想看到的可怕场景。可是真正发生的情景,给年幼的张济忠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他的母亲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赤裸着上身。胸口到肚子处被划开一道大口子,一大堆肠子都流到外面,一地的鲜血中还有一血呼呼的肉团。张济忠胃里忽地一阵翻滚,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泪水合着呕吐物,成了张济忠昏倒之前最后的印象。
医馆,巷子,街道,市区,乃至整个旅顺城都重复的上演着同一件事,屠杀。
血与泪,善与恶,人间与地狱,都在这个海上城市夜以继日的循环着,它就像是被放逐了一般,在无人过问,再也没了人间气息。
张济忠是被冻醒的,再睁眼时太阳落山,天色依然渐渐漆黑了。张济忠坐起身内心充满了绝望与痛苦,“自己为什么没有和父母一起死了呢?为什么就剩下自己了?自己应该一起死了的!”他现在已然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眼泪顺着面颊流湿了衣襟。
“好好活下去!好好活着!“脑海里蓦地回响起父亲死之前最后留给他的话,祖父母和母亲到死都没有发出一声喊叫,他顿然明白了亲人的用心良苦,他们都把生的希望留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