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三重殿门之外,冯襄部署一千人马包围了整座南苑宫殿,直到看到那笔直冲天的焰火,他知道时辰已到。
然而打开第一重殿门,四下空荡无一人驻守,死一般的寂静。
他心中隐隐不安,可还是下令:“走!”
漫天的火把冲撞开第二重殿门,这一次,有一人立在远处等候他多时。
楚廷风昂头负手仰望星空:“冯大人,圣上有请。”
“圣上?”
“是圣上。冯大人贵为兵部尚书,怎能久久缺席酒宴?”
冯襄眯了眯眼,借着火光快速一扫周围,整块空地仅有楚廷风一人。
凉风凄凄卷起落叶簌簌,为万籁俱寂平添更多不安。
这时,忽听身后亲兵来报:山下起了战火。
冯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是袁密和李承宗的叛军,一切都还在按计划进行,看来殿中众人皆被上九卫亲军控制。
“故弄玄虚。”冯襄早看不惯楚廷风那鼻孔朝天的模样,于是冷脸下令:“杀!”
楚廷风耷下眼皮,看向正前方起伏奔来的火把,至中庭时,轻哼一声:“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矢如阵雨般自黑幕夜空呼啸而下,惨叫声在空荡庭中越发震耳欲聋。
冯襄瞬时吓昏了头,慌不择路下令大军朝殿门处后撤,谁知身后的屋檐亦落下箭雨,已是退无可退!
他这才看清埋伏在前后屋檐上的弓箭手,原来自他们进入第二重殿门时已至瓮中,任他有上千训练有素的亲军,只要身处这“翁城”,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能将他们肆意屠杀殆尽!
“居高临下,瓮中捉鳖。”楚廷风负手望向透着猩红的月,不由自我赞叹:“能想到这个的我真是太完美了,不愧为大周天骄。”
“楚大人,冯襄跑了,还不快追?”
楚廷风耳朵动了动,蓦地抽出身旁士兵腰间长剑,旋身挡开簇簇箭矢,不过眨眼跃至冯襄身前,亲自将人擒回,对上姚衍之带着笑意的眼:“不必仰慕本大人。”
姚衍之看了眼早吓得半死的冯襄,道:“先恭喜楚大人了。”
楚廷风暗自一笑,冯襄一倒而他又在此次立下大功,尚书之位已是板上钉钉,除了他还能有谁!
掩下窃喜,在将冯襄交与士兵之前,楚廷风偏偏又要听上几句恭维话才松开手,正欲进殿请功,先听房檐上的弓箭手禀告:“不好,大殿外起了浓烟。”
楚廷风忽地凝了神色,刚一转身,姚衍之已奔往前方主殿。
此时的大殿,谢湛留下看守的十余名上九卫亲军已被正法,数名欲谋反的袁党官员也被押至一旁。
谢隼命人将漆黑木箱抬至殿外,当着众大臣的面,亲手将火把扔了进去,一下子火舌腾空。
官员们霎时目瞪口呆,一些从头至尾没有作声的人庆幸地松下一口气,一些个方才落下豪言壮语“搏一线生机”的官员始终垂着头,仔细回想那话还有没有转机。
人群中传来声音:“六殿下,您这是……”
“无论诸位此前写下书信,欲以何种心思结识李承宗,圣上皆既往不咎,也不会再追问。”谢隼扫过一张张火光衬映的脸,语气突然一转:“但是,圣上向来忌讳官员结党,若以后御史台查到相关,对于任何人都不会再手下留情,甚至按重罪论。”
这已然是最好的结局,官员们得了台阶,闻言如获圣上口谕,皆下跪叩首:“圣上英明!”
然而,谢延却将谢隼拉到一旁,低声道:“圣上没说过这种话,六弟你这么做必定惹祸上身,何况万一真有谁存异心……”
“那些书信自搜罗来时便被看了大概,都是无关紧要的巴结寒暄,并无他意。而袁家做事缜密,想来不会落下这些把柄于人手。”谢隼微微皱了眉:“只是今日圣上所为,致使人心浮动,若不当众烧毁这些书信,势必会影响大周好不容易建立的平稳局势。”
谢延突然沉默下来,话是这么说,可事情已经发生,眼下仅仅烧了这些书信,也弥补不了君臣离心,往后还不知有何滔天巨浪。
不过,眼下仍有要事处理,顾不了往后。
谢延走回大殿,目光落至昏睡的隐王身上——方才他与谢隼带人返回,隐王便是如此,听谢从吟说是被李承宗的头颅给吓昏的。
他转身,目光扫视,殿中经过一番打斗,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还有伏在案上的那具——本以为上九卫亲军皆听从袁密,不曾想最后竟倒戈向谢湛,而此时此刻,谢湛也不知所踪。
“从兴、从吟,主殿周围已派人检查过没有危险,如今大殿狼藉一片,你俩先将隐王扶到殿后休息。”
“是。”
谢从兴与谢从吟一人抬起隐王的胳膊架脖子上,扶着人往里走,正掀开帐幔,一只手自身后落下。
谢从吟的肩膀一重,堪堪回头,诧异道:“六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