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溱溱躺在石床上，闭着眼睛。
柳茹进入小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脱下防护服的瘦弱女孩，穿着不合身的衣裤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薄薄盖着一层被子，睫毛纤细，长发随意地披散在一旁，小脸莹白。
石床还空着一边，明显是江溱溱给她留的位置。
柳茹脚步放慢，轻轻走到石床边，然后坐下。
她仔细端详着江溱溱的脸蛋，忍不住轻轻摸了摸。
江溱溱的睫毛抖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柳茹坐在身边，她赶紧抓着柳茹的手，疑惑道：“阿茹，怎么了？”
“没什么。”柳茹抽出了被江溱溱握在手里的手，轻轻摇头，“我以为你睡着了，觉得你的脸很光滑，忍不住摸了摸。”
哦，原来是这样的吗。
江溱溱打了个哈欠，“其实我也没有完全睡着。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但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刚才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所以你一摸我，我就清醒了。”
“是吗？”柳茹语气似乎有些低落。
她看起来好像有心事，不会是因为楚向舟吧。
江溱溱坐起身，“阿茹，你怎么了？”
“我没事。”柳茹低着头。
“好，那睡吧。晚安。”江溱溱马上闭上眼睛，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转过身。
柳茹被江溱溱这丝滑的一系列动作惊呆了。怎么江溱溱不多追问几句呢？这是什么意思？
“喂！”柳茹语气带着不满。
“怎么了？”江溱溱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表情明显在说“快问我”的柳茹。但是她偏不问。
“你就这样？”柳茹双手抱臂。
“哪样？”江溱溱伸了个懒腰。
“喂！”柳茹再次不满。
江溱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阿茹，好阿茹，请你说说，你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你故意的？”柳茹斜眼看着眉眼弯弯的江溱溱。
“当然不是。”江溱溱迅速坐起身，用被子围着自己，眼神澄澈，表情严肃：“我真的很想知道，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心事？”
看着江溱溱严肃认真的模样，柳茹也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揉了揉江溱溱的脑袋。嗯，发质不错，头发柔软，还有着凉意。
“其实也没什么。”柳茹收回手，站起身，背对着江溱溱。
江溱溱其实真的很想休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虽然说现在还不算晚，但是今天走了这么多路，她也是真的累了。
于是她压低了打呵欠的声音，语气轻柔：“你说说看，说不定我知道。”
“你能知道？”柳茹回头看着一脸懵懂的江溱溱。
不过，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倾诉了。
“溱溱。”柳茹轻声开口。
“我在。”江溱溱耐心回应。
“你说，末世里能够拥有爱情吗？”柳茹声音平静，但江溱溱听出了一丝期待。
柳茹在期待她给予她肯定的回答。
江溱溱沉默了，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密不透风的墙。
柳茹似乎很有耐心，于是她听到江溱溱说“会”。
“你真的认为末世里可以拥有爱情吗？”柳茹其实并不知道，但是她期望答案是“会”，而江溱溱肯定了她的想法。
“当然会。”江溱溱的声音平静，然后反问柳茹，“末世里，为什么不能拥有爱情？”
“因为末世不配谈情说爱。”柳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末世里，食物紧缺，人被分为三六九等，金字塔顶端那些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我们只能为活命而奔波。”
“的确是这样。”江溱溱肯定柳茹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说末世里可以拥有爱情呢？”柳茹语气染上失望。
江溱溱闭上眼睛，声音沉沉，“每个人在末世都有他的使命。我们的使命是成功通过这个游戏，拿到神秘的宝物。但是，人与人的志向总是不同的，人与人的追求也是不一致的。在末世里，人们的期望是不一样的。有人靠着食物，有人靠着希望，有人靠着爱情，也有人靠着......其他。”
“你的意思是，不同志向的人中还可以继续分高级还是低级吗？”柳茹对江溱溱的回答不满意。
“当然不是。”江溱溱语气平静。
“那你的意思是？”
“我说过，人与人的志向和追求不同，但这些志向和追求，只要没有伤害到他人，能够使自己开心，就是自己对末世最好的期待。”
柳茹沉默了。江溱溱继续开口，“这些愿望并没有被分等级，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既然末世里存在着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也有着为每天的小事烦恼的人。他们都没有错。”
“你……小小年纪，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柳茹觉得江溱溱的觉悟比她高太多了。
“末世里，活命本就不易。”江溱溱闭着眼睛温柔地笑了，“如果每天都不开心的话，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溱溱……”柳茹好像想明白了。
“末世，只是这个世界的设定，不是我们人生的轨迹。”江溱溱最后轻声说完，再也没有出声。
柳茹背对着江溱溱，不断思考她刚才说的话。竟然……是这样的吗？
她好像想明白了。她的确喜欢楚向舟，但是这是她的追求，是她在末世里的期待。可是楚向舟不是，他是想要拿到宝物拯救这个世界的人。尽管她和楚向舟的追求可能不一致，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她应该仰视他，因为他是在为末世里的人付出。
那么……她只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努力做好自己就好，也不必过于期待楚向舟对她能够有不一样的回应，但是她可以追求。
她……只要好好做好他的辅助就好。
柳茹终于释怀地笑了。她转头想说话，就看到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的江溱溱。
她轻轻坐在石床上，看着那个沉睡的女子……
江溱溱怎么可以跳脱普通人的思维，上升到一个宏观的观望呢？就好像……她不属于末世，有着上帝视角一般。这样的女孩，这样的姑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她能是表里不一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只能倾佩这样的伪装。
如果真有人有这种伪装，那一定是伪装了每一个日日夜夜……那得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