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别想了,等明天天亮了,我们问问这些病人他们到底看到什么就好了。”
“嗯。”顾南行点点头,显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看那些人一个个都等着咽气了。可你就调了一些加了糖和盐的水,这样就能救回他们?”
“不敢说都能救回来,但是大半总是能的。他们大多数是身体强壮的农夫,能挺住。信我。”
顾南行并没有办法向刘备解释这鼠疫的原理,不管是细菌理论,还是体液平衡理论都远超这个时代人的理解范畴。只能寄希望于刘备,以及村庄里的村民相信自己了。
“好,我信你!不过,我看你睡不着这上半夜就你守了。”刘备摆摆手,向着旁边一处小屋走去。睡觉之前,还不忘按照顾南行的吩咐把手和脸清洁了。
看到这一幕,顾南行不禁问了一句:“玄德兄,你为什么信我?我们今天才见面啊!”
刘备哈哈一笑,回头说:“因为你是顾南行,也因为我看人一向很准!三更天我来替你。”
说罢他一抖长衫,自顾自的就进房休息了。
等到顾南行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此时照顾病人的正是刘备。他见到顾南行过来就招了招手,示意可以单独说话。
“南行,你这法子确实管用,昨日还病殃殃的人里有几个现在已经能活动了,而且无一人病死。”
“那太好了,辛苦玄德兄照看病人了。”
“能见识这么神奇的医术应对瘟疫,我也不亏!”
听到刘备这么说,顾南行也笑了。因为这办法确实是应对大多数人类历史上爆发过的瘟疫的好方法,给病人用温水补充电解质,增强身体的抵抗力,靠身体自身战胜瘟疫。
“而且我还从他们口中问到了关于乌桓商人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性情流露,刘备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小得意,似乎很是骄傲这件事情。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们去看看?”
“可是,病人那边?”
“放心,他们病情见好,自然就有家里人去照顾,方法我今早又告知了一遍。再说我们也去不了多久。”
“地方很近?”
“你去了就知道。”
行不过千步,在一处河湾附近的山上,顾南行就看到了一个小土堆,显然是村民给那乌桓商人临时堆的坟墓。当然,村民们的好心是有报酬的,商人身上看上去有点贵重的东西可都被拿走了。
“这太过异常了。”
顾南行看着这个位置蹙眉。这里是河水的下游,因为河水冲刷,河岸都到了靠近山林的地方,无论怎么看尸体都不应该被河水冲到这里来。
“还有更异常的呢。你看那土堆,似乎刚刚被翻动过。”
刘备眯缝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土堆,眼睛里露出了丝丝精芒。显然,他已经想到了什么,或者找到了什么踪迹。
两人走到土堆跟前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到有翻动过的痕迹,有人把土堆挖开了。
刘备和顾南行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抽出了身上的佩剑。刘备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
顾南行自认野外识路能力还可以,但与刘备猎人一样的能力相比可差得远了。或许,正是他这种野外生存的能力,让这位季汉天子屡次逢凶化吉?
一时间思绪万千,顾南行与刘备这一天接触下来,感觉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至少待人真诚不似作伪,对百姓也是真的关心。可就是他起步真的是太难了,难到数弃妻子,跟随他从桃园起兵,这艰难险阻的程度,比窝在幽州或者辽东求生还难。
自己不过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兽医,真的能改变历史,或者有封侯拜相的能力么?顾南行不知道,三国各位枭雄他也只见过刘备,他自认待人接物,上阵厮杀,凝聚人心他都差远了。唯一可以让他胜过刘备的,就是自现代学来的医术。可这足够吗?足够让他封侯拜相,或者足够让他帮助刘备不至于数丧妻子么?他不知道。
可还没等到顾南行想清楚,刘备就示意他蹲下。顾南行自然从命,并且顺着树丛看去。
两个盗匪模样的人正蹲在河岸边喘着粗气聊天。
“大哥,你说这招不好用啊,这疫病是不是已经散完了?咱们一寨子人,抢了这该死的家伙之后才三天就死完了。可这村子也传了三天了,还没死几个人。”
“所以我才让你取了那尸血。你记得不,当初我们杀了那几个人,就是在井里洗了刀枪。我们俩出去放哨,没喝井里的水才没染病。”
“大哥,你这真是妙计啊!今天晚上我们去投,到时候这村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不错……”
听到这里,顾南行气得是浑身发抖。反而是刘备脸色冷峻,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什么。
直到其中一个匪徒说出了另一条惊人的消息:“大哥,我们就把这家伙尸体扔到河里,这下游的村子怕不是都要染上瘟疫呀?”
“那样最好,我们到时候还能再捞一笔,然后远走高飞。”
这一刻,顾南行才真的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在那个和平富庶的时代了。这个时代里人命轻贱如草芥,谁也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皇帝不拿百姓的性命当回事,才有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军阀不拿百姓当回事,才有了白骨宿于野,千里无鸡鸣;胡人不拿百姓当回事,才有了中原大地,十室九空。
甚至百姓自己也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他们中有人敢于揭竿而起,也就有同样多的人敢于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线去作奸犯科。
这就是真实的乱世,礼崩乐坏,人贱不如狗。
所以,顾南行突然愤怒不起来了,只有深深地失望,对人性的失望,对这乱世的绝望。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来到这村庄救人毫无意义。在这乱世里,他能救几个人?还不如就保全自己算了。
但是,他眼前那个人却不愿意。只见听得此事,刘备是蹭的一下站起来,两把宝剑如蛟龙出水。
“什么人!”
匪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刘玄德的剑尖刺穿了喉咙。而那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避开了人颈部多到惊人的血管,只是切开了气管。同样是致命伤,但是在这两个匪徒要在窒息之中挣扎好一会儿才会死去。
“南行,你去叫村里人埋了他们两个。我去追那尸体,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刘备说完,将从不离身的宝剑插在了地上,解下了一身长衫,便沿着滩涂,向下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