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陆小桃简单洗漱一番,用膳时竟发现桌上有一碗十全大补汤。
其中的党参、熟地黄和川穹,她光是闻上一口,都感觉气血上涌,翻腾不止。
听云早看出了陆姑娘的不配合,无奈道:
“姑娘,这是太子卯时上朝时特意吩咐膳堂为您准备的十全大补汤,其中有人参、肉桂、川穹等十多种药材,熬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对您这种气血两虚、四肢不温之人最有奇效。”
陆小桃若有所思,莫非是自己昨晚冷着太子了?
她近段日子确实总是四肢冰凉,即便是在温煦的春末,整个身子依旧像颗捂不热的冰块。
昨晚半夜之时,她竟还在锦被之中发起了寒颤。
太子被她这番动静吵醒,凝神望了她好半晌,而后俯下身子,大掌捂着她的两只脚塞到他大腿处,掰过她身子,将她整个人更紧圈在怀中,这才让她渐渐暖和起来。
想到这,陆小桃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晓太子白日里公务繁忙,即便是晚上也经常呆在书房直到后半夜才回寝屋,好容易休息,却被她打扰了,这让她不由有些懊恼。
“太子可还说些什么?”
听云思索了瞬:“太子还说,他为您准备了一身衣裳,待陆姑娘喝完羹汤便让奴婢为您换上。”
陆小桃听罢双眸一亮,太子竟还为她准备了衣裳?
她顾不得嫌弃这汤如何苦涩,敛着呼吸,两手捧着瓷碗直接一仰而尽,与着听云来到雕花衣架旁。
这是一袭曳地浅紫石榴裙,外罩素白缎绣氅衣,腰间还系着一条玉带,衬的蛮腰纤细,身段窈窕。
美中不足的是这裙子不像春衣像秋衣,将她全身包裹的严实,便连她手上的缠枝金镯都露不出来。
陆小桃试过,不论是她不经意捋起袖子,还是不小心伸长左臂,都做不到自然而然的将她左手那只价值连城的缠枝金镯现出来。
这让她郁郁了很久,最后她纠结了半晌,还是选择了昨晚自己准备的衣裳。
好容易出东宫一次,怎么也得按着自己的心意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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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外,朝臣们不疾不徐从丹壁两侧石阶徐徐而下。
近日也是邪门了,自新晋一品上将告假养伤后,刑部侍郎又因刑审犯人被恶犯伤了左腿,今日上朝一瘸一拐,难免引人侧目。
周震为刑部尚书,毕竟与邓贺共事许久,见他这副模样到底不忍心,刚想上前搀扶他几步,便见着从太和殿内款款而出的太子。
“臣参见太子。”周震抱拳于胸前,恭敬道。
“周大人不必拘谨,”崔锐已至二人身前,含笑凤眸不疾不徐挑向一侧垂着头的邓贺与其微瘸的左腿:“邓大人,恶类无知,狼辈汹汹,刑部大牢中多的是如此恶犯,平日还需敬小慎微,百射重戒才是,不然覆水难收,可就为时晚矣。”
邓贺闻言,头颅垂的更低,闷闷道了一声:“微臣谢过殿下关心,臣定会谨遵太子之命。”
崔锐听罢笑意不变,眸光望向周震:“周大人,孤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是。”
邓贺低垂的眼帘中,男人绛紫蟒服从他身前优雅越过。
从始至终,男人皆沉着冷静,好似已稳坐高台,居高睥睨,稳操胜券。
这让他不由咬了咬牙,袖中的双拳攥得更紧。
崔锐从太和殿离开后,马进候在宫门,小心问道:“太子,如今可要回东宫?”
崔锐瞥了眼马进,见他神色躲闪胆怯,这才收回视线,沉声道:“去同寿堂。”
同寿堂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医馆,因医馆内陈大夫出神入化的医术而名声大噪。
而此时,陈大夫正蹲在同寿堂后院清理药材,听闻太子来了,忙起身拱手道:
“不知太子到来,老身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
崔锐俯身将陈大夫扶起:“陈大夫请起,孤今日不请自来,孤倒是怕叨扰了陈大夫。”
陈大夫一边说着“折煞老身”,一边又因太子态度思忖他今日为何而来。
却见太子身后的马进一直对他使着眼色,得亏他记性好,想到前段日子去太子府邸为一小娘子诊治之事,不由试探道:
“可是那姑娘出了何事?”
崔锐淡淡瞥了眼马进,马进忙在太子眼神下缩了缩头:“孤今日来是想请教陈大夫,若是女子伤了根本会如何?”
陈大夫大概已知晓他是为何而来,倒也没有拿乔,面色严肃道:“若是伤了根本,无非是阳气损耗,五脏衰退,疾病丛生,假以时日,变成一具红粉骷髅。”
此话一出,崔锐眸色微暗了几分,垂搭在身侧的大掌慢慢收拢成拳。须臾,他才将这几缕情绪抑在眼底。
“孤今日带了件物什,不知对此病症可有奇效?”崔锐低沉之音从他喉间缓缓溢出。
身后的马进极有眼色,快步捧着一只锦盒将其交到了陈大夫手上。
陈大夫眸中精光大盛,大着胆子靠近,在其繁复的花纹上停顿了片刻,才颤着手打开锦盒——
一朵七瓣火莲灼灼如焰,正静静躺在锦盒之中。
“太子,太子怎么会有极寒之地的火莲?”
陈大夫抑制不住内心的震颤,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着凑近,生怕吓跑了这朵浓艳之花。
崔锐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淡淡道:
“此火莲可缓解元气损伤之症?”
“可,完全可,”陈大夫急忙应道,眼睛眨都不眨继续盯着手中之物。
此火莲生于极寒之地,长于高山之巅,十年结一朵,世间最珍贵之物不过如此。
别说是伤了元气,便是只剩一口气,他都能将她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而这竟只是为了给那女子调养身子,陈大夫自然不敢说,这实在是暴殄天物。
好容易缓过了最初的惊憾,陈大夫望向身前从容不迫的太子殿下,不由啧啧感叹道:
“那女子身子亏损的这般严重,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幸好遇到了殿下,若不然,这姑娘必定是个香消玉殒的命格。
好在,如今得了这朵火莲,不出一年,这女子就会与其他女子无异,到时,你二人若是想要个孩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听闻此言,崔锐虽然眉眼淡淡,可到底比刚刚舒展不少,面上也多了几分慵懒之色。
孩子?他倒从未考虑过孩子之事。
毕竟他无法想象,陆小桃生出来的到底是颗桃子还是个难以管教的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