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朗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小石头，不敢相信这是小石头跟他说的话！
他和小石头的交流实在是不多。在刚刚之前，他对小石头最多的印象就是小石头站在远处，静悄悄的带着弟弟妹妹看着他们。
后来，秦月朗对小石头的印象是在他怀里怯生生的问他以后他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上学。
到了家属院以后，他以自己很忙的借口，把孩子丢给苗山月看管。
要不是他娘这几天写信来说苗山月有了孩子就不会对他跟廖素皎的孩子好，他也不会发现小石头自己洗衣服的事情。
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秦岳朗从来没见过，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这个亲生儿子。
对于小石头喊他做大爷的事情，秦岳朗更是大受打击。
从东屋跟出来的姜振伟听见小石头的这些话倒是乐了。
他觉得这个小石头好好培养下去，日后的成就肯定是不会差了。
秦岳朗被小石头的这几句话怼得说不出话来。
小石头摸了摸小木子的额头，又细心的把小丫丫重新塞回被窝里：“你俩赶紧睡觉，别怕，哥哥保护你们。”
小石头说完他站起来，虽然依旧不能平秦岳朗，但他的头也不必昂得那么高。
“你想干啥你就说！是不是要我们三兄妹回去？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给我们回去的车票，以后生活的粮票钱，还有上学的学费。”
“秦大娃他们能上学，凭什么我们不能！”上学对于小石头小木子兄弟来说已经成一个执念了。
小石头觉得只要自己能够上学，那他以后一定好好学。
他不仅自己学，他也要让小木头和小丫丫学，他们村小学的老师说了，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他们的命不好，所以他需要用知识来改变！
秦岳朗被小石头说的哑口无言，他觉得在这里站着都觉得浑身刺挠，他想立刻转身就走，但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离开。
“我没有让你们走的意思。”秦岳朗干巴巴的解释，看着小石头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秦岳朗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孩子应该崇拜他、尊敬他、爱护他，唯独不能漠视他。
听见秦岳朗这么说，小石头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道：“那还有别的事情吗？”
秦岳朗沉默。
小石头继续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读书？我这几天观察过了，像我和小木头这么大的孩子可以去上一年级了，小丫丫三岁可以上育红班了。”
小石头这几天虽然没有怎么出门，但是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家属院的一切人和事。
本来他是想明天早上起早一点，趁秦岳朗没有出门的时候问这件事情的，但现在既然秦岳朗过来了，也是来省得自己起早去问了。
秦岳朗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小石头兄妹三人应该读书的事情。
在这一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他侧了侧头，不敢和小石头对视。
“明天明天我就让人去村里小学给你们报名。”说完这句话以后秦岳朗落荒而逃。
姜政委朝小石头笑了笑，用自己最柔和的声音说：“我跟你爸是战友，我叫姜云升，住在你家隔壁，我的家里有两个比你们要大一些的姐姐，你们要是有事可以过去找她们。当然了，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你都可以去找，他们无论是谁都会帮助你们的。”
姜政委算是看出来了，秦岳朗对这几个孩子是真的不好。
对比起秦大娃三兄妹刚来的时候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姜政委真的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在小石头礼貌的朝他道谢以后，他拉着秦岳朗往外头走去。
这一次他说的话就很不客气了。
“老秦，既然你把这几个孩子带到这里来了，你就得为他们负责，像读书这种事情你应该在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去办，而不是等着小孩子过来问你了，你才想起来要去做！”
姜政委手插着腰：“你也别把这件事情推到山月的头上去，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对人家咋样，你娘对她又咋样！”
“说句不好听的，你都对人家不好，人家凭什么要对你的小孩好？更何况秦大娃是你的小孩的时候，她不也对秦大娃他们好了吗？”
“那个时候你们是怎么看人家的？怎么着好是一点不念，但凡有点错误就直接推过去了呗？”
“秦岳朗呀秦岳朗，我以前光知道你在家事上有点糊涂，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你简直是糊涂到顶了！”
“你都不想一下，你娘以前是怎么对这几个孩子的吗？你要是把她接过来了，以后小石头上他们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想你娘是什么样子，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应该比我更了解她。”
“山月要跟你离婚这件事情还真是离对了，要不然以后的日子可难过着呢！”从政治级别上来说，姜政委是比秦岳朗要高半级的。
作为一个政治工作者，他也有这个义务掰正秦岳朗的某些思想。
所以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他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合适的。
秦岳朗沉默着没有反驳姜政委的话，他只知道自己和苗山月的这个婚是不离也不成的。
他不敢去赌！
过了许久，秦月朗看着园子里刚刚爬上斗架的黄瓜秧子，闭上眼睛：“我知道了，老姜以后我一定改。”
“我娘我也不会接来了。”
秦岳朗这两句话说出口，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仿佛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仰一瞬间坍塌了一般，他有些茫然。
姜政委沉默了：“希望你真的会改吧，老秦，这几个孩子已经很可怜了，你不要让他们成为你。”
姜政委的这一句话像是当头的一个棒喝猛的敲击在秦岳朗的心里，他转头朝已经关了灯的西屋看去。
姜政委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并不觉得秦岳朗会改，要是他真的会改在孩子被换回来的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行动了。
姜政委说：“这几个孩子品性不错，你好好培养着，别让这几个孩子折在你手里了。”
“对人山月你也别吝啬，别管你当初娶她是为了什么，人家之前给你带孩子也是尽心尽力的，现在她肚子里还怀有一个呢。”
说完这句话，姜政委。像是开玩笑一般道：“我可是会盯着你的，要是你的补偿没给到位，我可饶不了你。”
夜深了，王正丽已经从自己家里出来朝蓝花楹家走去了，他也得回去看看他媳妇儿回来没。
姜政委也就没有多待，他拍了拍秦岳朗的肩膀：“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姜政委说完就离开了，秦岳朗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回家，把东屋满地的玻璃渣子扫干净，打开灯拿出信签纸写了一份离婚申请。
这一份申请短短300字，秦月朗写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他将信纸折好放回衣服口袋中，朝着园区走去。
没多大会儿，一辆吉普车行驶在前往市里的路上，他们的指挥部在市区附近，他的离婚报告得旅长签名批复的。
路过吕家营子，他看到了并肩而行的姜政委跟何红花，他们肩膀挨着肩膀，何红花不知道说了什么，姜政委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秦岳朗的脑海里浮现出廖素皎抱着书本穿着淡蓝色布拉吉朝他走来的样子，也看到新婚之夜苗山月一脸羞涩地垂下头的那一刻。
秦岳朗有点不明白，他就是想要孝顺一下他娘，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