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困锦州的诸王贝勒离开,但返回盛京的诸王贝勒却没能进城。皇太极下旨,不许他们入城,而令其驻扎在城外舍利塔。
命八旗章京率众军归家的旨意和内大臣一前一后到了舍利塔。
兵权被解,人在盛京城外,诸王贝勒面对来势汹汹的内大臣,只能下跪受训。
内大臣传皇太极旨意,问罪他们围困锦州期间,私自将驻军后撤三十里,和允许士卒轮流回家探亲两件事。
皇后匆匆召陈颜进宫,她到时,巴特玛和杜勒玛早在清宁宫中,巴特玛明显有些慌乱,据陈颜所知,这次被训斥得最狠的,莫过于多尔衮。
他是主帅,不先骂他骂谁。
如果只是单纯骂两句,也就算了,但这次的情况,显然和之前都不相同。
皇太极大发雷霆。
围困锦州,事关入关大计,且诸王贝勒在这两件事上,居然铁板一块,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有一点异议。
一件对外,一件对内,对外的事关大清发展,对内的让君主感到忌惮。
多尔衮,居然有前线统筹所有人的能力?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一层,巴特玛担心多尔衮,坐立难安。
陈颜安慰巴特玛道:“好了。多事之秋,最缺人才,多尔衮这么有能力,皇上肯定惜才,大不了,以后咱俩还坐一块就是了。”
皇太极虽然依次狠狠训斥诸王贝勒,但并未将此事交付诸王会议或者刑部,而是让他们自己议自己的罪。
这跟自我反省有什么区别?
降爵,罚银。
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豪格。
陈颜垂眸,听哲哲对巴特玛道:“你也别太担心,多尔衮是有错,但皇上也是生气他这件事上做错了,只要改了,就还是皇上的好弟弟。
“他跟豪格现在在舍利塔,皇上虽然不许他们进城,却没有禁止你们去看他,巴特玛,杜勒玛,你们去劝劝他们。”
巴特玛点头,“我现在就去。”
“我陪你去。”陈颜对巴特玛道。
她刚站起来,便被哲哲叫住,“塔哲留下,巴特玛和多尔衮夫妻见面,你去做什么,坐下。”
巴特玛和杜勒玛二人离开,哲哲看向陈颜,“这几日,你就在宫中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陈颜这才知道哲哲召自己入宫的原因。
午后,几个孩子也被接了进来,得知多尼入宫,方喀拉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布木布泰跟在他身后,追也追不上。
舒舒和哲哲的小女儿飞扬古一起玩。
固伦八公主是哲哲最小的女儿,陈颜嫁来后金那年所生,现在已经七岁,年初,被皇太极许嫁给土谢图亲王的长子巴雅思护朗。
巴斯雅护朗是科尔沁奥巴大汗的长孙,现在被册封为和硕土谢图亲王的奥巴长子巴达礼之子。
得知乌云珠进宫,海兰珠也来了清宁宫,她的气色已经大不如前,需要宫人搀扶,才能走稳。
看着陈颜怀中的孩子,海兰珠眼里有了些温柔的光,“我倒是想抱抱乌云珠,可就是手上没力气,怕摔了她。”
一听海兰珠说手上没力气,哲哲当即关切道:“怎么还是没力气,按时吃大夫开的药了吗?这个大夫看来医术也平庸。”
“谢皇后关心,药按时吃着,比之前好多了。”
布木布泰笑着拉住海兰珠的手,安慰道:“额格其,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春天一过,入了夏,这妮子马上就能走了,到时候你再想抱抱她,可就要费老大劲了。”
陈颜也附和道:“是啊,宸妃,你可要赶紧好起来,你看看舒舒,学了走,马上就开始跑,每天跑得没边,她哥哥都追不上。”
“这么热闹,都在。”皇太极一进门,便见满屋子的女人其乐融融。
见皇太极来了,众人连忙起身。
“见过皇上。”
皇太极朝前快走两步,搀扶起海兰珠,顺带扶了一把布木布泰,路过陈颜时,随意挥了下手,示意她起来。
他盘腿在哲哲身边坐下,见皇太极坐下,众人才依次坐下。
“乌云珠来了。”
皇太极还记得乌云珠——十五弟家里那个爱笑的小妮子。
陈颜将乌云珠抱上前,哲哲接过,皇太极捏了捏她的小脸,逗了逗她,“今天怎么不笑了?”
海兰珠道:“皇上刚从前朝回来,身上威严未散,小格格还是个孩子,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哪里敢笑。”
皇太极因为朝事而紧蹙的眉头一时松了,他望着海兰珠笑了,回头又看了看襁褓里的乌云珠,“倒是朕太凶,吓到你了。”
几人在一起逗了逗孩子,不多时便有人来禀报,说前去舍利塔传旨的内大臣回来了,等候皇太极宣召。
皇太极眼皮都没抬,“不管。”
舍利塔诸王贝勒被训斥,肯定会为自己辩驳,内大臣从舍利塔返回,一定带走诸王贝勒的陈书,皇太极不见,便等于不想听他们解释。
布木布泰借口去看看方喀拉,离开了殿中,陈颜想起多尼,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方喀拉与多尼正玩着木刀木剑,两人你砍我来我砍你,方喀拉虽比多尼小一岁,个头也比他矮一些,但猛劲丝毫不逊色多尼。
两人手中木刀剑舞得残影缭绕,布木布泰看不下去了,急忙叫停他们,“好了,别打到了。”
“不嘛,额涅。”方喀拉抓着木刀不松手,布木布泰叹口气,“好吧,不过要小心。”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儿子,布木布泰对方喀拉有些溺爱,总经不住他央求,常常妥协。
布木布泰一松手,两人又打了起来,布木布泰索性不看,叫上陈颜,往一旁假山后去了。
两人相处,布木布泰闲聊道:“塔哲,你知道吗?皇上训斥多尔衮,说自己待他,比儿子都要亲厚。皇上的儿子——肃王,也在舍利塔呢,也不知他听了怎么想。”
“多尔衮做出移军、放士卒轮流回家的事情,肃王和多尔衮同为主帅,共掌军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能制止。肃王又不比多尔衮年幼,爵位也不比他低,可他就是没能掌控局面,我要是皇上,才真要对他失望。”
陈颜垂眸,布木布泰这么一分析,阵忧愁便袭上她的心。
是呀,皇上春秋正盛,身为亲王的皇长子便不能压制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叔叔。
更何况,这样年轻的叔叔,豪格有很多。
如果她是皇太极,又怎么能放心的托付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