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望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猛地戳向后方那个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起。
钱舒望看到这一幕,手僵在了半空,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整个人如坠冰窖,只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钱县令,就是他,千真万确,就是他题的反诗,绝对当为首恶!”
唐望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耳膜,唾沫星子飞溅而出。
那模样,自己简直是陛下的化身,要将世间邪恶一举铲除。
钱舒望双唇紧闭,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唐望,眼神无奈到了极点。
他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迅速闪过自己这一路的为官生涯,从初出茅庐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在官场的摸爬滚打,可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如此这般无助。
李承乾坐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他站起身来,脚步沉稳,一步一步朝着钱舒望走去。
钱舒望眼睁睁地看着李承乾逐渐靠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一时间,手脚竟不知该如何摆放,整个人慌乱无比。
可李承乾还未走到钱舒望跟前,那些训练有素的衙役们便迅速地将他拦住。
钱舒望见此情景,心急如焚,生怕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心急火燎地一边叫嚷着“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一边用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衙役。
待来到李承乾面前,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好不容易挤出了沙哑的声音:“这……这位先生,本官现在究竟应当如何啊?”
钱舒望带着几分颤抖,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此言一出,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解。
在他们的认知里,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的钱县令仿佛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言辞怯懦的人。
李承乾微微抬眸,看了一眼钱舒望,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这里的父母官,自然是由你定夺,说该怎么样便怎么样,一切严格依照我大唐律法来办就是。”
听到李承乾这般答复,钱舒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落了地,心中有了些许底气。
“好,那就请先生往吴县府衙走一遭吧。”
钱舒望强装镇定地说道。
李承乾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钱舒望瞧着陛下这波澜不惊的反应,暗自松了口气,那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都不准碰先生,让这位先生自行走。”
钱舒望对着身旁的衙役们大声吩咐道。
站在一旁的唐望和师爷,此时已是满脸的困惑,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也想不通今日钱县令的行为举止为何如此怪异。
平日里钱县令对待百姓,确实是温和有礼,但今日这般客气,实在是超乎寻常。
毕竟,对面站着的可是被指认犯有谋逆大罪的人啊!
一行人来到吴县县衙,李承乾四下打量着,发现这里的布置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一股实用。
墙壁上的石灰有些斑驳,露出里面粗糙的砖石,桌椅虽显陈旧,却擦拭得一尘不染。
这吴县的大部分预算,恐怕都实实在在地用在了百姓身上。
看到这一幕,李承乾的心中不禁涌起欣慰,对这钱舒望的印象也顿时好了许多。
人已经被顺利带回县衙,按照大唐律法,接下来便要开始审案了。
可钱舒望心里清楚得很,眼前这三人,哪怕是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绝不敢轻易审讯。
吴县公堂之上,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巨大的牌匾高悬在上方,“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庄严肃穆,可此刻在钱舒望眼中,却像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钱舒望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首座,李承乾三人则站在下方。
钱舒望双手放在案桌之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努力想要镇定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来人,搬三把椅子来,大家都坐下说话。”
钱舒望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
唐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区区三个谋逆之人,钱县令你一路上客客气气也就罢了,如今到了这庄严的公堂之上,竟然还要赐座。
这要是传出去,知道的明白这三人是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的封疆大吏前来视察,享受这般优待。
想到此处,唐望“嗖”地一下拱手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钱县令,下官认为赐座之举实在不合我大唐律法,此三人分明皆犯下谋逆之罪。”
紧接着,他又提高音量,义正言辞地补充道:“我大唐律法森严,岂有给谋逆之人赐座的先例?”
唐望的这一番话,直接把钱舒望打得哑口无言。
钱舒望一脸无奈地看向唐望,在心里暗暗咒骂: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自己非要往刀口上撞,这不是人要找死,怪不得他人嘛。
李承乾听到唐望的话,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
他缓缓说道:“钱县令,我认为,这位县尉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我等既然身有疑罪,那自然是没必要赐座了。”
话锋一转,他直直地看向唐望,“不过我倒是不明白,我等的罪都还未确认,这位县尉又是如何这般言之凿凿,笃定我等犯有谋逆大罪?”
钱舒望听到陛下开口了,并且矛头并非指向自己,心中顿时乐开了花,那原本如山般沉重的压力,一下子骤减。
他在心底暗自庆幸,还真是多亏了唐望这个冒失鬼,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看到这一幕,钱舒望索性直接装起糊涂来,低下头,佯装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再言语。
唐望听到李承乾的质问,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疑惑与警惕。
他上下打量着李承乾。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何说话这般底气十足,又为何能让一向沉稳的钱县令如此紧张失态?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一种预感告诉他,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