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吃这个。“秋梅见林珊碗里的豆浆喝没了，又起身去给添。
看堂姐眼前的盘子里的食物少了，又不动声色将自己的盘子里没有动过的油条送过去。
陈春强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热情还是热情……就是什么都没答应。
不答应只有热情有啥用啊。
桌下用腿踢踢林珊。
这是你家的亲人，你得说话！
欠了你们家的人情，你可以索取。
林珊问堂弟：“当兵不难吧，家里我看着都是穿军装的……”
办起来难度应该不大，就是看办事的人，愿不愿意出力气。
堂弟叫了妻子一声，秋梅赶紧起身去将提前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拿了出来，递给丈夫。
堂弟将信封放在林珊的手边：“姐，这个你拿着。”
林珊愣愣，嘴上想要客气两句，还是服从内心把东西收了。
她来了家里，也知道家里过得特别好，不差给她的这点。
“这是我跟秋梅给大妈的，让大妈喜欢吃什么就买点什么，我爸欠大妈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上，我也没法代替，日后就让他自己去还……”
林珊听见这话，血液里涌动着热意。
这就是家人！
一家人！
“孩子如果想当兵，只要体检合格，没有想象中的难。”堂弟说。
当兵的话，这不需要走后门。
陈春强听到承诺，瞬间激动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孩子命好遇上了舅舅、舅妈……”陈春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姐夫姐夫，真的政策就是这样，不用我们出什么力气……”胡秋梅说得很诚恳。
“那现在没用，将来到舅舅舅妈身边工作也还得你们帮忙指导……我们孩子是农村户口，当兵回来可能还要回农村，但是如果是城市户口，就可以分配工作，都是一家人，我今儿也就又什么说什么了，一家人就得帮一家人，不然还能帮外人啊？那不是傻嘛，你看我妈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她还要养老叔，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家都姓林，都是一家人……”
林珊听丈夫说出口的话，她觉得有点难受。
过去母亲总是不让她这样想问题，想当然，所以听见丈夫的话，下意识就觉得……不该这样说。
扯扯丈夫的袖子，想让丈夫少说两句。
可陈春强此刻处于大脑充血中，有些忘乎所以。
他儿子的前途这就有了……将来老二老三都有指望了！
他大舅子林琎在青城可以呼风唤雨，将来调到更高的地方工作，他就是老家的土皇帝啊！
他妻子的叔叔那是国家功臣，谁还敢对他不住？
转户口他没有钱，但没钱有没钱的办法，这种事情……叔叔交代一声，全家都能给转了！
“到了部队，就请你们多费心思多……锻炼他。”陈春强想说让堂弟两口子好好培养儿子，但又觉得这样说话未免有点指挥别人干事情了，不太好，收了收口风：“有什么累活脏活就让他干，就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的使唤，只要不回农村什么都行。”
胡秋梅笑笑没有说话。
堂弟轻声说道：“姐夫，孩子当兵将来能去哪里，这没人知道。只要他自己肯脚踏实地的干，多些眼力见，多用眼睛去学点东西，遇到机会总能干上去。”
他说的也是真心实意的话。
只有靠脚踏实地这不够，还得多点头脑，还得多些情商。
“就留在你们两口子身边呗……”陈春强急了。
这是要把孩子推到哪里去啊？
都自家人了，为什么不放在眼前照顾着？
扭头去看林珊。
林珊动动嘴。
堂弟看向堂姐：“姐，原本今天还想留你住一天的，可我晚上回不来，一会我求了个车，送你们去车站……”
林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她不痛快了。
这热情都是假的。
现在就开始撵人了！
想说点什么话，也让眼前的两个人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林珊觉得恶心别人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陈春强的工作自然没有着落，人家说办不了。
客客气气将两人送到了火车站，又是大包小包的给买。
*
矿区法院。
法院楼里的门不是纯正的白色，而是带了点点米黄，半身高的墙面都刷了铅油漆。
一道门挨着一道门，那门有开着的也有关着的，在走廊上可以听到屋里头说话的声音。
林道西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着。
她走动的时候会挡住窗户外面的光线，那光就落在她的发丝上。
她的头发丝硬，很黑。
过去用香皂淘米水洗过一遍头发，头发就特别垂顺，唐娟曾经还说过这也算是天赐的好条件。
一头好秀发。
那光从她头发上一闪一过。
林道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顾曦臣的办公室。
顾曦臣刚刚从外面回来，正在倒热水，看见了敲门的人。
“大哥好！”林道西那双眼，闪闪发亮。
“哦。”顾曦臣也没料到会是她。
肯定又是为了上诉来的！
这个孩子还真是执着！
帮着她把程序过了一遍，顾曦臣也不觉得有翻案的可能性。
这案子已经判了，判的他认为……没有任何毛病。
唐娟还算是幸运，时间再往前推几年，都不可能只是十五年！
但。
家属偏要上诉。
劝肯定是劝不住。
正常遇上这种执拗的人，他也就直接拉开了距离。
现在肯浪费时间多伸伸手，大概就是因为……顾曦臣可怜林道西。
挺好的一个孩子是吧，成绩优异，又聪明又懂事而且……她看你的时候，不让人讨厌。
眼缘这个东西，真的没办法说。
拿着钢笔在纸上把该交代的东西交代一遍，又提醒接下来该怎么去做。
“谢谢您，大哥真的谢谢您！”林道西拿着那张纸，对着顾曦臣九十度鞠躬。
真心感谢！
上诉这件事，大概很多人看来都觉得滑稽。
林道西晓得大家的想法。
认为她妈就连炕上的人都分不清，出了这种事也是活该！
可。
那是她妈妈！
养了她，爱了她的妈妈！
行不行，她都得试试！
“东西……东西拿走！”顾曦臣见桌子上有林道西留下来的东西，连忙追了出来。
“就是一副春联，不是值钱的东西！”林道西亲手将春联拆开，让顾曦臣看清楚。
她不是行贿！
她只是要表达感激。
在自己卖的春联里，她挑了一副最吉祥最好听的词，送了过来。
就是希望顾曦臣以后的路，可以平坦顺遂。
“我不能收，快拿回去吧。”顾曦臣见过里面的东西，还是把春联推了回来。
对他而言，这个东西他想要的话，去买就好了，花不到几个钱。
没有必要因为一点点的东西，把自己推到不好的境地。
林道西再三想送，对方还是不收。
她只能作罢。
从二楼向下走，转弯处的楼梯间窗户有点高，大概在一米七八高处？反正离她挺远，那高处的光就影影绰绰照射在地面上。
那光照得不够全面，楼梯间就有些明晃晃的暗。
有点像是……电视剧里要发生命案的那种地方。
脚落在地面上，她想，得赶紧去市内找小北。
楼上，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下来。
“……唐娟这个案子，翻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唐娟两个字落进林道西的耳中，让她有些恍惚。
她抬头去看。
弯弯绕绕的楼梯，她仰着头好像看到了楼顶楼梯处站了个人，挺高。
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