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筝在学校准备毕业答辩,回家前被陈一按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反锁上了教室门。
“你他妈大学四年三年你们挺过来了,要毕业了你分手是吧?”陈一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程筝被他怼到了墙角。
“程筝你是不是疯了?脑子缺根筋是吧瞎jb闹,你分你妈啊,你是不是傻逼?”
“别人分手都是因为什么?都是因为没感情了,出轨了移情别恋了,你他妈是因为什么?因为脑子被驴踢了是吗?”
“那我要怎么样?我是不是有天大的能力能让这一切变好?”程筝被他不顾情面的呵斥,耳旁嗡地就响起了轰鸣声,他跟着不管不顾的声嘶力竭起来,“我他妈有病,我他妈就是傻逼,我还是废物,是垃圾,我配不上他……行了吧!”
“那你早干嘛去了?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好赖话你听不懂,那他妈说谁对你最好的你也分不清?现在都要毕业了,你在意的那些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了,马上就要好转了,你倒好,什么都不要了是吧?你他妈拿没拿我当兄弟,拿没拿贺衡恩当对象?!”
“可是它就是好转不了!”程筝被他的话一击即溃,他的爱情,他的未来……在这一刻全都像枷锁似的套牢他,让他逃无可逃,没有喘息的余地。
“怎么好转不了?嗯?程筝你告诉我!”陈一冲上去把他按在墙上,“来,你告诉我,因为什么好转不了?是事情解决不了,还是你这个傻逼压根就不想解决?!”
陈一盛怒不已,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攻击猎物前的低吼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能有多大问题?说破天不还是你那点自尊心在作祟?是,生活是有压力,那压力是你着急就能解决的吗?你焦虑,你睡不好觉,你拼命赚钱,然后呢?我问你然后呢?!”
“你饭饭吃不下去,觉觉睡不着,你越来越差劲,身体越来越糟,跟他妈被人操控的幽灵一样,有没有必要,我就问你有没有必要!”
“那些难题说穿了是你真的要必经的,还是纯粹就他妈是你这个脑残给自己没事找事找来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不需要贺衡恩帮忙,不需要我帮忙,没关系,无所谓啊,慢慢来不就行了?”
“就非要闹到现在这步田地吗?”
“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听几个道理问题就能解决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该长命百岁!”程筝大力推开他,哭着喊道。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懂!”
“我没办法啊!我没有办法!你懂不懂啊!”
“你是少爷……你是富二代……你完全就不能跟我共情!我爸现在还在上班,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明年的某一天,他就会出事,会身体变垮,会没能力出去工作……”
“你不懂一个普通人家的拮据究竟是怎样来的……当年我妈住在医院,一天就要花至少五千块钱以上!”程筝哽咽着说,“你知道五千是什么概念吗!是他妈的你陈一这种人的一顿饭钱,是我和我爸现在都摸不到的一个月的工资的门槛!”
“我们俩没有谁,能在这个时候,赚到五千块钱以上……”程筝靠在墙上,身体慢慢滑落,烂泥般滑坐到了地上,“我真的很累……”
“你他妈!”陈一提溜着程筝的领子把扽起,“我操你大爷程筝!”
“你他妈累个毛线!你累怎么了,累完了之后呢,你想死?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像你这样的傻逼就活该这样活着,别想着什么时候能轻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不就是觉得你在物质上什么都给不了他,反倒他轻轻松松就能给你很多吗,程筝你他妈是个男人,贺衡恩他也是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他身为一个男人也是心甘情愿想自己的全部都送给心爱的人的?”
“你说你给不了他什么,结果他给你你又不要,说白了你程筝是什么?你就是贱!你被扔到古代和那些穷书生没什么两样,站着没钱跪着还要脸,你要是真是什么能站着就把钱赚了的人,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今天还就告诉你,贺衡恩这辈子都不缺你的那点钱,你有房有车,以后有能力带他出国结个婚,这屁都不算,在他心里你的爱比这些更贵,那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一直在为难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程筝的身体还在下落,陈一不能用单只手臂支撑住他虚脱的身体,不得不松开攥紧他衣领的拳头,让他跌坐在地上。
陈一居高临下地盯着程筝涕泗横流的脸。他太懂了,太明白一个穷人和一个富人之间最根本的差距到底在哪了,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在于他们两人的阶级,这并不简简单单由学历构成,一个穷人靠寒窗苦读,爬到国内的顶尖学府,爬到国外的榜单院校,都不代表他一定能够跨越阶级的局限性。
“阶级局限”这四个字本就“骇人听闻”,这个穷人若真想成为自己认知中的那种所谓“优秀的人”,在发奋努力的同时,一定会伴随着他人的倾囊相助,否则他会在这条路上撞得很惨,失血死亡也不稀奇。
程筝本可以安然走过那条曲折离奇的路的,因为他有贺衡恩。他让程筝跨越阶级的局限性,他让在这种阶级层面与之抗衡的,且必然会失败的程筝摇身一变变成必然不会失败的程筝,这是贺衡恩完全可以做到的事。
程筝失败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是程筝”,而贺衡恩让程筝胜利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是程筝”。
你是“你”,所以你必将被社会击败,你不再是“你”,你变成你,所以你必将走向成功。
人生如有鸿沟,必定由阶级,哪怕普通的阶层分隔。然而程筝最需利用的主观能动性,已被他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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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放过我吧……我这辈子就该当一个最普通的平凡人……”
“我跟不上你们的脚步,我也没办法跟……我真的累……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也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想去那些大公司大企业,我做不好的……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我不会做事不会圆滑,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场合下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我都不会……”
“那样我好累……”
“我求求你们了,我没有办法……”
“你!”陈一恨铁不成钢地向他踹出右腿,在这条腿的脚尖即将踢在程筝他身上的时候硬生生停下,“你什么都不会,那我和贺衡恩呢?你把我们放在哪?!你觉得你担心的这些是问题吗?有我们在,即便你只是个破毕业生,大半个北京的人也得对你点头哈腰!”
“我不需要!”程筝愤怒大叫道,“你说得对,就是那样,就是我自尊心作祟!我宁愿饿死也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你们的保护下!贺衡恩他没义务这样掏心掏肺的照顾我一辈子!他有什么理由那样做?!”
“因为他爱你!这个理由足够吗?”陈一怒吼道:“程筝你他妈就是一头犟驴,这么一点道理别人翻来覆去的给你讲你都不听,老子倒要看看以后你自己能活成什么样子。”
陈一的摔门声在楼层中长久的回荡,程筝坐在角落,哭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