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の反派
——
清脆的碰触声响起,纪年看了一眼,放下手柄。
他端起桌上的黑咖啡,口感顺滑,馥郁而苦涩,是他喜欢的口味。
喝了几口,他放下杯子:“有什么想聊的吗?”
莫离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泡咖啡,那家伙平时只给自己泡,除非他专门要求,不然莫离懒得去做。
也可能是单纯的意识不到他也想喝。
“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阻止我进入最终考核?”
莫离没有坐下,只是端着咖啡,靠着沙发侧面,和人保持着距离。
“两个原因。”
纪年坦然地交代,“第一,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完善,你进入考核我没办法本体意识过来,对我很不利。”
他有一个非常详细且精妙的计划,用来毁灭这个世界。
为了最终的目标,他已经准备了成千上万年,一段漫长的让他对一切感到麻木的时间。
他当然无法接受,他计划中的一环出现意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另一个理由是——
“还有个比较私人的原因,我希望你尽可能晚地知道真相。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前者。”
纪年重新端起黑咖啡,低头看着杯中波动的液体,闻到一股馥郁微苦的香气。
简洁的白瓷杯子杯柄温热,他想更多的是咖啡本身的热量,而不是某人体温的残余。
莫离没太意外这个答案,他小臂压在沙发背上,思考着任务现状,然后低头喝了口咖啡。
他有点迟来地意识到,最终考核的难度不止是在简洁的任务大纲,与条件模糊的任务支线上,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重点——
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可以绝对信任的自己人。
以往的任务中,他大多都有那么一个两个三个或者很多忠诚的小弟,或许会遭到背叛,但总有人一如既往地追随他。
但最终考核不同。
他的身边没有人可以绝对信任,没有人是绝对的同伴,也没有人与他一直处于同一立场。
所有人都可能改变、离开、背叛甚至与他敌对。
他要在这样一个没有人可以信任的高压环境中,寻找线索、完成任务,仔细地甄别身边每一个人和每一句话的意义,并一直坚持到任务结束。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事关生死的一锤子买卖更加重这种压力,哪怕是单纯的任务世界,莫离也不太确定自己能顺利通关。
他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自己除了不擅长亲密接触外,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存在一定的自毁倾向。
并且不会对外发泄。
当压力的累积超过临界值,他就会解决掉自己,即便他最终通关,回到自己想要的世界,复仇过后一样会死。
这是个莫离不觉得意外的结局。
他是靠仇恨活着的人,没有了复仇的目标,也不会选择重新开始生活。
纪年很了解他。
所以给了他一个毫无意义的、但似乎又可以去尝试一下的目标。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其实很不错,不过,这也许就是他的价值所在。
这种需要充满了利用、谎言和可能的背叛。
但没关系,他不在乎。
毕竟,他连生死都不在乎。
……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问我,我的回答是‘想见你’。”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嗓音清冽微哑,充满少年气,又带着几分磁性,“那也是原因之一。”
他承认自己的冲动,也承认自己不是个完全的利益主义者,偶尔也会犯蠢。
就像他还在养伤的那段时间,面对被抓去管理局成为反派的小救世主,还是想办法去找了他。
那是莫离的第一场任务,也是他最空洞和了无生气的一段时间。
纪年觉得那只是具填满了仇恨,由恨和无望驱动的躯壳,但所幸莫离还是找回了理智,恢复过来。
那次本体意识的死亡带给了他巨大的麻烦,他打从一死就开始后悔。
一直后悔到从沉睡中醒来,分不清过去了多久,沉思两天又投了分身去找莫离。
这次这个可以死,问题不大。
——
九月初。
开学季这几天,莫离还在上班,早出晚归,每次在家的时候纪年也在家。
等到大多数大学报到的最后一天,他早上上班之前问了一嘴。
“你去报道了吗?”
“没有。”
“是不喜欢录取的专业吗?”
“我喜欢打游戏。”
纪年答非所问。
莫离想想他前段时间还在积极认真地准备开学的材料,这两天突然性情大变,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有心想关心一下家里孩子的身心健康,但看一眼手表,已经快到上班时间。
莫离不得不暂时按下自己的关心,先行出门打工。
这段时间南木随时有可能查到他的身份,然后找上门来。
或者提前发一封杀人预告函,再找上门来。
按照他对主角执着于“程序正义”的理解,他会先收到预告函。
但从主角偶尔不讲规矩这点来看,为朋友恩师恩人……主要是为女主报仇这事,应该不太会走流程。
顺带一提,之前纪年跟他分享过一个小八卦:
南木的杀人预告信都是他自己亲手p的。
身为一个路子相当野的杀手,他没有团队,也不适合和他人建立密切关系,这种琐碎小事都是自己动手。
配色和压纹换了几版,最后选定最顺眼的几种模板,随机p图发送。
再顺带一提。
电子邮箱的内容是系统字体,而纸质版则是手写,区别大概是“不确定什么时候杀”和“马上来杀”。
莫离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不感兴趣。
他兢兢业业地上班、当间谍,每天温言软语地安抚民众,顺带给b国提供情报,助力他们的战争事业。
好几个州被战火波及,百姓流离失所,莫离前往战区亲自参与救灾,发放物资,电视台紧随其后。
他的照片和视频开始在网络上刷屏,想看不到都难。
南木每天一上网,就能看到各种花式夸赞莫议员的文章,令他不由得想起曾经自己与他交手的傍晚。
想起这位报道中过劳晕倒的议员,是多么的无敌。
奇怪。
他想,明明证据都有了明确的指向,但为什么,会指向一个无敌到不像凶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