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师傅看到陆天明在看他们,朝陆天明点点头。
这些时日以来,陆天明一直默认让严师傅队伍跟着。
两方虽没明着交谈,却也都默认了现在的相处模式。
至于为什么肯让严师傅跟着他们,最开始是因为严师傅队伍里不缺粮食。
严师傅队伍掀车帘子进出时,陆天明看到过。
他们队伍第二辆马车装的水,后头三辆马车装的都是粮食。
后来,陆天明又见到严师傅救了那娘俩,知道他们并不是坏人。
逃荒路上,还愿意救人的人,最起码不会见他们粮食多就抢。
最后,则是因为他们队伍里精壮汉子居多,一前一后隔着不远走着,周围的难民也不敢抢他们。
此时,陆天明队伍里,各家各户都在树荫底下架起了火堆。
但这会本就炎热,再加上火堆的温度,在边上烧火的人真真是受罪。
但此时也没人抱怨,各家都分工明确。
平时的力气活都是汉子们做,妇人们则负责其余的零碎活计。
这会,大都是家里的汉子们去河里打水,妇人们烧火。
各家把水烧开,水滚上一段时间后,各家才把水倒进澡桶里。
然后,继续添水,重复烧开倒水的步骤。
各家的妇人们看着自家澡桶被慢慢蓄满,这些时日对于缺水的恐慌总算消散了。
放松之后,有几家相近的妇人们开始说笑。
孩子们感受到大人的放松,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也都在周围玩起来。
陆青青在火堆旁添上柴火后就往后边走走,过会柴不多了再继续上前添柴。
饶是如此,也是热的满脸通红。
秦朗挑水回来,见她热得厉害就自己接手烧火的活计,让陆青青在远一点的树荫下坐着等。
旁边不远处,村长媳妇见了,笑呵呵调侃道:
“小朗真是个疼媳妇的呀,看看,自己接了烧火的活计,舍不得大丫受罪呢!”
边上的汉子和妇人们见状,也都笑起来。
秦朗听见了,笑呵呵地挠挠头,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并没听出村长媳妇调侃的意思,只以为村长媳妇是在夸他。
听着夸奖,他觉得自己做对了。
小时候,爷爷帮奶奶烧火时,奶奶就很高兴。
爷爷偷偷告诉他,男子汉就得知道疼媳妇。
再后来,爷爷没了,奶奶做饭时,他就帮忙烧火或者做些其他的活计,奶奶都会夸他。
在秦朗简单的认知里,并没有村里汉子们觉得下厨丢脸的概念。
他只知道大丫对他很好,那他自然也得对大丫好。
树荫下,陆青青听着村里妇人们的调侃,也跟着抿嘴笑笑。
不远处的陆天福见状,也凑到石秀儿旁边。
让她去边上歇着,自己烧起火来。
石秀儿有些尴尬,她快速看了看周围四周,见没人看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推了推陆天福,小声道:
“你快起来吧,让人家看见了笑话。”
陆天福嬉皮笑脸道:
“我陪着我媳妇烧火,谁会笑话我。想笑话就让他笑话去吧,其他家媳妇羡慕你就行了!”
石秀儿脸颊红得似要烧起来,饶是逃荒这么久皮肤黑了几个度,仍能看出脸红的厉害。
后头,天福娘抱着小石头,见着儿子和儿媳妇亲昵的样子,也不禁有些落寞。
可秀儿也是个好的,她低头亲了亲小石头,好歹还有个乖孙子陪着她。
水桶里的水装满后,各家趁着水多都煮起粥来。
这些时日天天啃干饼子,好多人都便秘的厉害。
偏偏这种事,不好与人说。
现在,趁水多,各家都想喝点稀粥,润润肠子。
没一会,队伍里就开始飘起米香味。
妇人们先给长辈盛粥,然后是家里的汉子和孩子,最后才是盛给自己。
一碗简单的白粥,众人似捧着什么珍馐美味一般,简单吹了吹,就开始呼噜噜喝起来。
喝完粥,陆天福招呼众人抓紧收拾,继续出发。
下午时,陆青青在路上见到了第一具倒下的尸体。
那人直挺挺倒在路中间,脸朝下,看不清样貌。
尸体上一堆苍蝇围着,发出嗡嗡声。
前行的难民都尽量避开那具尸体,可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那臭味是尸臭掺杂着粪便排泄物的味道,这应该是陆青青闻到过最难闻的味道了。
陆天明带头远远的避开那具尸体,从官道边上的土路上绕过去的。
但经过时,陆青青还是看到那尸体边上的一堆呕吐物。
陆青青捂紧了围巾子,心里暗道不妙。
这人的死状,估计就是瘟疫了。
队伍哪怕再绕,距离也不过百十米,况且沿途既然出现瘟疫携带者,就不可能只有一人。
后头的路,怕是难走了。
陆青青也不知道空间水能不能治瘟疫,她希望不会有这个验证的机会吧。
队伍里所有人见着这尸体都如临大敌,连呼吸都尽量放轻,众人小跑着快速穿过尸体所在区域。
后头,严师傅也捂紧了围巾,嘱咐车厢里的严夫人戴好围巾。
随即,猛甩缰绳随着陆天明的队伍快速穿过这片区域。
直到跑出去老远,陆天明才放慢些速度。
后头众人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队伍里,天福娘脸色发白,声音发颤的道:
“秀儿,刚才...刚才那尸体是得了瘟疫吧!”
石秀儿也有些惊恐,却还是稍稍调整了下情绪,温声回道:
“娘,没事,我们都过来了。”
旁边的村长媳妇也拍了拍胸膛,接话道:
“咱们带了斗笠又围了围巾子,应该没事的吧!这瘟疫可太吓人了,刚才那人死前得遭老罪了!”
村长媳妇一番话,说的天福娘的心脏又猛跳了起来。
人活得越久,越害怕死亡。
尤其,还是这么痛苦的死法。
柱子媳妇听着身边人的议论,也只是沉默。
她看了看坐在板车上乖巧的大妮,顺手给她理了理围巾子,见孩子戴的严实,又看向自家当家的。
见他也围得严实,才稍稍放下心。
柱子看她跑的脸色发白,从板车上拿起水囊递给她,见她摇头不肯喝,轻声安慰道:
“孩子娘,我们会和大妮一块活着走出去的,连带着二妮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