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匀回头申城,依然没有公开露面。
知意在黎明的时候休息,中午起床用餐,下午赶回‘星光娱乐’处理这段时间远程办公不便处理的未决事宜。
纪斯年是终年忙碌的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难得抽出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陪着许则匀到申城国际友好医院再次检查、确认伤势。
许则匀很不自在,趴在只有一人宽的外科检查床上:“老纪,没必要这么腻歪,我真没事。”
纪斯年靠在检查室的门上,双臂交叉,右腿叠在左腿之前,脚尖撑地。
神色很淡,眉间无色,冷冷开口:“我是为了知意着想,你不做个全面检查,怎么保证知意后面大半辈子的幸福?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
“……靠。”许则匀翻身下床,“老纪,你这么闷骚,施施知道吗?”
纪斯年不接他的话茬,跟着往下一个房间走。
“你打算什么时候‘复出’?”
许则匀双手插着口袋回头:“什么叫‘复出’?我又不是明星。我是实干派好吗?当代年轻有为实干家。”
“是是是,许总打算什么时候重出江湖?”
“再等等。警方还要再摸排确认一遍,这边还有没有那头的人。”
纪斯年眉头蹙起来,纪氏虽然从上一辈起就经历过兄弟夺权,集团内部算不得太平。但是像这样真刀真枪流血丧命,尤其是‘理想’‘使命’这些字眼对纪斯年来说,有不得不承认的距离感。
“这事到底有没有尽头了?”纪斯年一直都清楚许则匀的危险状态,和孔徽一样,是最早知晓并支持他的两个人。
许则匀坐下。
国际医院除了传统医疗的民生功能,更多地发挥了服务性质。这里人流量小,医院环境干净唯美,且有格调。
走廊里的人原本就不多,两个气度不凡的人更是让人自觉保持了距离。
许则匀靠着墙壁,仰直脖子,连后脑勺都一并贴在墙壁上。
他漆黑熠亮的眼眸,失了一点光。
斜向上望着天花板:“还有一个人。老金的儿子。可笑吧,科技和文明发展到今天,还是咱老祖宗那句话:子子孙孙无穷尽矣。他们要杀段磊,段磊死了,还要杀段磊的儿子。自己进去了,自己的儿子也会瞄准段磊的儿子。”
“所以老纪,你问我这事有没有尽头。我也不知道。”
许则匀的笑容还是那么明亮,举手投足散发着勾人的魅力。
似乎没人能看到他身上的枷锁。
纪斯年也不言语。
他们似乎面临着相同的问题。
都要因为自己的复杂,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当一个人无坚不摧,那所有对准他的枪口都会转向他的软肋。
“那你和知意……”纪斯年试探开口。
许则匀无奈笑了笑:“这丫头,倔得很。”
“不过,只要确认了我身边没有他们的钩子就行。老金那儿子已经被限制入境了,才十几岁,他再能耐,要培植自己的人也需要时间。我猜,我起码有个一二十年的安生日子过吧。”
纪斯年抬手,想拍拍许则匀的肩膀以示安慰。
结果这家伙很是‘不知好歹’,歪歪垮垮地躲过去了。
许则匀笑得狂傲:“别想装模作样,要支持我就真金白银地来。”
纪斯年摊手:“尽管开口。”
纪斯年的手机响起来,接电话的声音是许则匀适应不了的温柔。在听到纪斯年说那句:“好,马上来接你。想吃什么?”之后,许则匀起身潇洒离开。
留给纪斯年一个背影,吊儿郎当,晃晃悠悠,懒散无束。
许则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
下班,强七送知意回‘东华一品’。
强七如实解释,因为这边的安保措施更好。
以及符合警方的复核程序。
知意点头:“谨慎些总是好的。”
许则匀在湖边等她。
‘许宅’的湖,一改冬日周围,枯树环绕的那种‘枯藤老树昏鸦’状态,散发生机勃勃的绿色。
垂丝海棠和蔷薇开得荼蘼,连成一片花海。
湖的一角种下的荷花,虽然还没开放,但已经在湖面上铺砌一角盈盈碧绿。
许则匀悠闲自得,半躺在太师椅上。
风吹过,他碎短的发丝舞动。
这画面甚美。
知意走近,脱口而出:“如果始终不能确定你是否安全,就算一辈子在‘许宅’,也挺好的。”
他像画中人。
闭着眼睛,勾着笑开口:“怎么,是我通过选秀了?要在紫禁城度过余生了?”
知意阖了阖眼皮,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从中间的茶台拿起一盏袅袅婷婷的三花茶。
“哥,有件事想告诉你。”
“……”
没有回答,但是她知道他在听。
“杀害段伯伯的凶手已经被供认出来,并且经过了大使馆的核实。”
这个时节,尚未彻底入夏。
‘许宅’的湖边竟然已经听得到蛙声。
“不是好消息吧?漏网了?还是怎么了?”许则匀仍然闭着眼,双手放松地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知意吃惊地侧过头,能看见他的骨节分明的好看手指。
许则匀的手,让她想起‘聊斋志异’里面,英俊的赶考书生。
她觉得他适合握笔。
他缓缓睁开眼,对上知意略有些吃惊的眼神。
“如果是好消息,他们会直接告诉我。”
许则匀的手指,不自觉捻了捻。
“这帮人也是,告诉你干什么?昨天告诉你的吧?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腓腓,万事有我,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有一丝的为难。哪怕是因为我的事。”
知意咬着嘴唇。
站起来,挪到许则匀脚边。
他的大腿感觉到她体重的微微压力,肌肉下陷,她独有的气息把他萦绕。
知意柔嫩的双臂环过他的脖子,小脑袋歪在他肩头。
她有点不敢看许则匀的眼睛。
她不忍看到许则匀眼中的失落。
她只能这样和他贴近,开口告诉他:“是金·昂列的助手。他们叫他老黑。这个人有段伯伯牺牲时,当地国家的入境记录。而且根据留存的资料,指纹信息也吻合。”
“两年前,老黑在t国因病死亡。”
许则匀的瞳孔骤然紧缩。